第二十一章 相欠(2 / 2)
“魑姐儿,慢慢跑,把气喘匀了再说话。”看着这个年仅十岁的小跟班,跑得一张小脸满是红晕,弯下腰扶着大腿,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雉奴不禁有些好笑。
只是接下来,小女孩说出第一句话,就让她淡定不起来了。
“姐儿,郎......郎君到了。”小女孩没有等气喘匀,因为她明白这个消息对于雉奴有多重要。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话,雉奴拔腿就冲了出去,小女孩回过头,只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赶紧一摆手:“愣着干嘛,追呀。”,不光是另外两个,就连她自己也一拐一拐地跟了出去。
元人是有宵禁的,在山东各地犹其如此,起事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改变,事情便一桩一桩地摆在面前,因此,当雉奴策马冲上街道时,街上空荡荡地,只有偶尔出现的一队灯笼,是遍布城中的巡兵所打。
“怎么样,事情进行得顺利吗?”
刘禹带着几个探子走在通往总管府的主街上,他没有时间同这些人扯闲篇,而是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最真实的消息,才能决定接下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
“还成,益都城打了一场、般阳路境内打了一场,泰山脚下打了一场,都是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咱们的伤亡不大,倒是俘虏了许多鞑子步卒,城中都关不下了,放到外头又恐生事,姐儿正为这事头疼呢。”
听到他们的话,刘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除开齐宝柱那个忠武左厢是楚州投过来的,本地招募了大约一万多新军,都是失期之后的脚夫,对于元人来说,他们已经犯了死罪,因此很容易凝聚士气,这就三万五千人了,如果能消化掉将近七千的河北汉军俘虏,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为数不少于五万人的大军,而且几乎全都是本地人。
事情未必没有可为,这些消息让他心中有了底,不知不觉脚步轻快起来,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个探子马上本能地将他围住。入冬的夜里,城里的街道上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蹄铁敲击石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越来越近,薄雾中现出一个影子,看清之后,探子们不约而同地收刀入鞘,站到了他的身后。
人如玉、马如龙,这就是刘禹第一眼的印象,等到人马渐近,在昏暗的街灯照耀下,一身金灿灿的盔甲镶在大红色的袍子上,整个人如同自带女神光环,这是后世的美颜相机都拍不出来的那种惊艳,某人除了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什么动作也没有做出来。
“吁!”雉奴在离着他们大约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就拨转了马头,马身做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转弯,恰好在他的眼前打横,刘禹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弯曲的长腿,被紧致的皮甲包裹着。等到人从马上跳下来,他立刻发现,四个多月的功夫,这小妮子又抽条了,美好的曲线就连一身铁甲都遮不住,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胸部以下全是腿,对......就是此刻的感觉。
“来了?”雉奴的眼睛晶莹透亮,照得某人无法直视。
“来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两个最简单的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的探子全都不见了,而跟在雉奴后头的三个女孩,也在数十步外停了下来,没有去打扰他们的相遇。
“你来做什么?”
“我来带你走。”
一个问得蠢,一个答得笨,两个人却有如心意相通般,雉奴摇摇头,刘禹也摇摇头,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雉奴咬着下唇,盯着他的眼睛,刘禹毫不躲闪地对视着,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到久别重逢的那一丝欣喜已经褪去,留下来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极了自己在面临艰难选择时的那个样子。
“莫怕,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人伤害你。”刘禹以为她是担心元人,没想到雉奴依然摇头。
“跟我来。”
雉奴跳上马,却没有去踩蹬子,朝他伸出一只手,刘禹拉着她的手,踩着马蹬坐到了她的身后,隔着束甲搂住她的纤腰。
“驾!”
雉奴双腿紧紧一夹马腹,马儿低低地喝一声,纵蹄长奔,尽管坐在她身后,寒风依然无孔不入地阵阵袭来,刘禹不得不闭上眼睛,听着马蹄的回响,他猜到了雉奴的打算,不禁为这个倔强的女孩叹了口气。
果然,等马儿停下来,刘禹睁开眼的时候,济南城已经在身后变成了一道黝黑的影子,眼前黑漆漆的,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也不知道是身处哪条河的边上。
“禹哥儿,你走吧,能见着你一面,我什么也不求了。”两个人下了马,雉奴放开缰绳,任马儿跟在身后,她面向大河的方向,说得清楚无比。
“为什么?”
刘禹看着她的侧面,那对宝石般的眸子里,点点星光在闪动。
“因为他死了,那个傻子死了。”雉奴对着眼前的大河,哭着喊了出来。
居然是姜宁,这个理由让刘禹毫无准备,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雉奴依然没有看他,拿手背蹭了蹭眼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一日,在宁海州,也是在水边,我同他说,此生不能嫁他,他问我是否另有所属,我答不出,到了晚间,他就送来了退婚书。”
雉奴转过头,蓄满泪水的眼睛直视他:“你明白么,禹哥儿,我欠他的。”
“好吧,雉姐儿,要我走也成,你只需回答一句,那日宁哥儿所问的,你的答案是什么?”
刘禹如此直白的问题让她的眼里出现了片刻的慌乱,可是面对这个男子,又说不出谎话,雉奴低下头,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下巴慢慢地抬起。
“是我么?”这是第一次,刘禹决定要挑破这层关系,无论结果是怎样。
雉奴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好一会儿,才侧过身去,摇着头说道:“我......我不能,你......有璟娘......”
刘禹用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一把扳向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是我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雉奴被他逼得没了办法,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刘禹的心分外难受。
他将雉奴拥入怀中,冰冷的铁甲都无法冻结他的思绪,刘禹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离她最近的男子而已,可是他却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既然如此,那我也走不成了,因为我也欠他的,和你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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