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时的话(2 / 2)
匡语湉放开匡思敏,站到她面前:“你说,我妹妹的名额是她和教练走后门走出来的?”
朱函不甘示弱,高声道:“难道不是吗?!”
匡语湉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可以。”朱函放下手臂,叉腰,瞪着匡语湉厉声道,“你妹妹就是个垃圾,是个臭贱人,名额都是靠男人才得到的……”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朱函的脑袋被打得侧过一边,额头的碎发散了开,遮住她半边脸颊。
匡语湉扯着她的胳臂,冷冷地说:“你爸妈没教过你好好说话吗?”
朱函转头,眼里都是红血丝。她完全没料到匡语湉真有本事在派出所撒野,她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回去。
匡语湉也不让她,拦着她的手,两个女人就这么在大厅里又打了起来。
匡思敏愣住了,江喻微微皱眉,姚起东则是把刚刚叼嘴里当烟的钢笔拿下来,撞了撞身边江喻的手臂,瞠目结舌地说:“老江,这场面你见过没?反正老子活到现在真是第一次见女人打架。”
真凶残。
经过江喻前阵子的提点,他已经能把匡语湉和“宁凛的初恋”对上号了。宁凛对那初恋的形容,简直是用尽了一切美好的词汇,什么温柔可爱、斯文优雅,活脱脱一法式风情的贵族小姐。
可现在,姚起东又开始自我怀疑,顺带怀疑起宁凛的文化水平,他真是死也没办法把脑子里的法式风情和眼前打架的女人画上等号。
她俩打了一阵,朱函是运动员,体力和体型都占上风,匡语湉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动作越来越吃力。
匡思敏看得着急,眼睛盯着她俩,胳膊去碰徐槿初。
没办法,徐槿初是在场除了她姐姐以外她唯一熟悉的人了。她问:“徐老师,我姐好像顶不住了,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去拉一下吧?”
徐槿初垂着眼,不说话。
匡思敏又用力碰了他一下,他才惊觉回神,傻傻地应了句:“你说什么?”
匡思敏蹙眉,对他的走神感到奇怪:“你在想什么呢,一直发呆。”
徐槿初摇摇头:“没什么。”
他把眼神放到大厅里打得混乱的匡语湉和朱函身上,可脑袋里却还在想着刚才匡语湉的那句无心之言——
“我没有偏心,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有些酸涩地想,最重要的人啊。
这个世界都爱那种看起来很热闹的女孩子,偏他遇到了个清冷的,尽管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人,他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承认,他爱她也有所保留,但他始终觉得有那么一天他们能把彼此的心焐热,能毫无保留地爱上对方。
可刚才她说,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那位“未亡人”,一个是匡思敏。
没有他。
匡思敏推他:“徐老师,徐老师。”
徐槿初“嗯”了一声,迈步上前,准备和匡思敏一起去拉开她们。
忽然,一个人走过来,挡在了他们面前。
他低下头,右手空荡,大片的瘀青从脖颈蔓延到领口,直至消失不见。
“没事儿,让她打。”
徐槿初认出他,嘴角不自觉地下沉:“可是……”
宁凛回头,看了他们两眼,勾了勾唇:“没关系的。”
他无视了匡思敏惊骇的眼神,从姚起东手里拿了样东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匡语湉不敌朱函,被朱函摁在地上,两人的衣服都沾了灰尘,但匡语湉看起来更加狼狈些。
匡语湉伸手顶住朱函的脖子,把朱函格挡得尽量离自己远一点,朱函混乱地挥着手,巴掌不断落在她的肩上、胸口,还有脸颊边。
朱函眼睛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把身下的女人给弄死,打得她彻底服了为止。
朱函喘着粗气,抬手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后脑勺却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冷硬的金属物顶上,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身后:“不许动,把手放下。”
朱函抖了一抖,下意识地想到了警察腰间惯常佩戴的那玩意儿,黑洞洞的枪口,只要轻轻射出一颗子弹,就是一条人命。
出于本能,她哆嗦了一下,然后扬起下巴,立马放开了钳制匡语湉的手。
男人笑了一声,丢开手里的东西,一手将她两只手反剪到身后,狠狠束缚着。
朱函躲不开,眼前痛得黑了一下,她被迫往后仰着脑袋,视线先看到天花板,再是明晃晃的灯,然后是男人沉静的脸庞。
他咬着一支钢笔,对她挑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不就是那个墓园前断臂的男人吗!
“滚!你耍我!”
朱函盯着那支钢笔,像疯了一样挣扎。男人用的力气很大,她越动,越被牢牢束着,胳膊关节越来越疼,后背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宁凛松嘴,钢笔啪嗒掉在地上,他的表情并不骇人,甚至还有点轻佻。
但他说的话,却这么令人心惊胆战。
他冷眼看着朱函,而后抬头,对着看他们看愣了的匡语湉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看什么,继续啊。”
“你——你疯了,这里是派出所!”
4
全身都被牵制着,手臂被反剪,双腿被他踩在地上,朱函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中胆怯起来。
“我怕什么?”宁凛还笑,他的耳朵边有一抹凝干的鲜血,是被那棍上的倒刺划的,让他俊朗的面容看起来无端端地多了丝惨烈和阴郁。
江喻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瞄了眼大厅监控,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被姚起东在底下拉了手。
他转头,姚起东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江喻明了,思来想去,站在原地按兵不动。
匡语湉起身,大脑有点缺氧,她晃了晃脑袋,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然后紧紧握着掌心,表情如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函,两秒后,手背上青筋凸起,左右两巴掌甩在了朱函的脸上。
“这两巴掌,打你出言不逊侮辱我妹妹。”
朱函挨了耳光,脸色顿时扭曲,未等她开口说话,又是两巴掌打在她脸上。
“这两巴掌,打的是你叫人拿棍子打伤无辜的人。”
这还没完。
匡语湉退后几步,大口喘气,直到把气给喘匀了,胃里翻腾的作呕感稍微下去了些,她才对宁凛说:“你放开她。”
宁凛眯着眼看向她。
“没事,放开她吧。”
宁凛犹豫了会儿,放开了朱函。
朱函立刻用手撑着地,捂着脸,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她抬头,死死瞪着匡语湉。
匡语湉扭头,向匡思敏招了招手:“你过来。”
匡思敏走了过来。
匡语湉问:“你那天打她,怎么打的?”
匡思敏踌躇着说:“打了几个耳光,还……还踹了几脚……”
“她有打着你吗?”
匡思敏摇摇头。
那好。
匡语湉把朱函从地上拉起来,指着匡思敏,对她说:“冤有头债有主,你骂她的债我已经讨回来了,现在轮到你了,我妹妹她打了你,现在,你打回来。”
匡思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姐,你说什么呢!”
“你闭嘴。”
匡语湉捉住朱函的手,把她带到匡思敏面前,往匡思敏跟前一推。
朱函踉跄了几步,堪堪站稳。
“现在,打回来。”匡语湉的声音很清冷,“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来。”
朱函回头,看匡语湉的眼神跟看鬼一样。
匡语湉理了理头发,问她:“不打吗?这次不打,我就当你不讨这笔债了,以后这事儿一笔勾销,不要再来找我妹妹的麻烦。”
朱函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去看了看匡思敏。
匡思敏站在她面前,满脸不忿,眼睛红红的,但真的动也不动,做出了一副等着挨打的样子,对上她的眼睛时,还凶了一嗓子:“看什么看,要打就赶紧打,我没时间陪你耗!”
朱函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她撇过头,穿过几个人的身影,目光落到了刚刚绑她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独留着一只手臂,在人群里是那么格格不入,却又是那么特别的存在,令人无法忽略。
孤独、寂寥、傲慢、张扬……他就像是野兽群里站在最顶端的万兽之王,哪怕少了一条手臂,但她深知,在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当中,他才是最强悍的那一个。
“神经病!”
朱函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退到门口,冲厅里的几个人嘶吼:“你们这群神经病!”
她咬着唇,瞧了眼宁凛,再瞧了眼匡思敏,把手机塞到口袋里,一转身跑了。
宁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弯腰准备去捡地上的钢笔,这时,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帆布鞋,女孩疑惑的声音落在他头顶。
“你……”
匡思敏弯下膝盖,试图对上他的脸:“你是谁啊?”
宁凛直起身,把钢笔放在桌上。匡思敏侧过身子,跟到他的身边,探出一颗脑袋,细细打量着他。
“你是大宁哥哥,还是小宁哥哥啊?”
宁凛没什么表情:“你说呢?”
匡思敏眨眨眼,自己在那儿思考上了。她觉得这像大宁哥哥,但大家不是都说他已经死了吗?那应该是小宁哥哥,但小宁哥哥的话,和她姐不应该是这个氛围啊……
匡语湉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瓶药酒,刚刚宁凛去绑朱函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左手上的红肿已经整块都浮了起来,青黑了一大片,看着怪吓人的。
她走到宁凛身边,把他的手拿过来,袖子捋上去,对着伤口左右看了看:“怎么变这么黑了?”
宁凛由她捧着自己的手,说:“可能伤到筋了。”
伤到筋骨,那药酒就不够用了。
匡语湉死马当活马医,拿出棉签先给他涂了上去,怕他痛,还小心地对着那一处吹了又吹。
温热的气息拂过瘀青,一阵酥麻瘙痒,宁凛看匡语湉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柔情似水。
姚起东搂着江喻的脖子,啧啧道:“看到了吧,就这腻歪样,怪恶心的。”
匡语湉把药酒抹了,拧上盖子,盯着那瘀青,始终不放心。
“等会儿我们去医院。”
宁凛不喜欢那地方,想拒绝,但一看到匡语湉的眼神,那话又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乖巧无比地说:“好。”
一旁,江喻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一点点。
姚起东叹气:“兄弟怎么劝都不去,女人一说就答应了。得,兄弟如衣服,不受待见啊。”
匡语湉知道宁凛的身体不好,年纪不大,却已经被折腾得差不多坏掉了,她想着上回在医院里见到他时的场景,盘算着这次要不先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
她一转头,对上在场剩下两位观众的眼睛。
匡思敏站在原地,呆呆的,对这个既定事实太过震惊,震惊到表情都麻木了。
她对着宁凛,轻声说:“大宁哥哥……”
他能是谁,他还能是谁。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明朗到不需要再去进行任何证实。
看她姐那心疼样就知道了,这是宁凛啊!
是她姐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宁凛啊!
匡语湉几步走到匡思敏面前,她看看徐槿初,再看看自己妹妹,说:“你先和槿初回去,等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匡思敏眼睛里情绪太满,满到第一时间都没听清匡语湉的话,她傻愣愣地看着宁凛,“啊”了一声,才回神,说:“哦哦,好,好,回去先。”
匡语湉对徐槿初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徐槿初摇摇头。
他也有话想说,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匡语湉看起来和他以前见过的每个时刻一样疲惫,他忽然就不忍心再往她的心上加负担。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好,就带着匡思敏走了。
走出派出所的门口时,徐槿初猝然意识到,其实还是不一样了的。
匡语湉以前也累,但更多的是倦怠,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但她现在的累,纯粹就是生理上的累着了,她的眼神和以前不同了,那股慵懒无为好像从她体内消失了,她从里到外换了个新的灵魂,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他还真没见过打人的她,挺新鲜的。
可惜了,再新鲜,她也爱的是别人,不是他。
匡语湉送走了匡思敏和徐槿初,走回派出所,姚起东被派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大厅里只有江喻和宁凛坐在一边。
匡语湉走到他们面前,向江喻伸出手,很认真地同他打招呼:“江老师,您好,我是匡语湉,宁凛的……”
她踌躇了下,思考着形容词。
江喻很善解人意,没有追问太多,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向来冷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丝真挚的笑:“你好,江喻。”
中年男人的手掌很宽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对匡语湉说:“宁凛这孩子很不让人省心吧。”
匡语湉委婉地笑笑,说:“还好。”
江喻也跟着笑,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匡语湉,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她。
她看起来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看点,也瘦一点,模样就是江南水乡的姑娘特有的温山软水感,眉眼秀丽,乍一看有点柔弱。
但经过刚才的事,江喻深知,她不是个柔弱的女人,或许外表是,但她的内心绝对不是。
江喻道:“我过两天就要回寮州了,到时候他身边没有人,你如果有时间,能否帮忙多照看着他点,你知道的,他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
匡语湉点点头。
这是自然。
江喻又去摸自己的外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在卡包那里翻找起来。
匡语湉以为他要给自己钱,赶紧制止:“江老师,不用了!”
江喻的手一顿。
“宁凛他是我……我们认识很久了,就算没有您的叮嘱,我也会照顾他的。”匡语湉慎之又慎,“您不用这样。”
江喻拿着钱包,怔了下:“你以为我要付你钱?”
难道不是吗?
江喻摇摇头:“当然不是。你应该不知道吧,这臭小子当年临走前给我留了样东西,嘱托我如果他死了就把那东西转交给你。对了,他还给你留了封遗书。”
匡语湉张了张嘴:“遗书?”
“嗯。”
“在哪儿?”匡语湉喉头很紧,“我能看看吗?”
江喻把包放下:“你当然能看,但是它不是写在纸上的。”
“那在哪里?”
江喻抬手指了指宁凛:“他怕自己留下遗书,万一让人发现了就会连累你,所以当年走的时候,没敢留下任何介质。”
江喻清了清嗓子,看起来颇有些尴尬,他搓了搓手指,从脑海里翻翻找找,找出了当年那封宁凛“交给”他的简短的遗书。
他看着匡语湉,很不好意思地说:“他让我背下来了,说如果找到你的话,就背给你听。”
“……”
江喻瞥了眼宁凛,问:“你现在想听吗?”
匡语湉也跟着看过去,这种场合,她再想听,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没说话,想听听宁凛是什么态度,但等着等着,等到气氛凝滞下来,他还是没开口,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平时宁凛虽然算不上一个话痨,但也绝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可他们在他身边说了半天,他还是抱着手,毫无动静。
匡语湉碰了碰宁凛,还没用力,他突然软倒了身子,直挺挺地朝她身上摔了下来。
匡语湉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他。
“宁凛?宁凛——”
可他不说话,也不回答,闭着眼睛的模样,像是再也听不见了一样。
救护车来不及赶到,江喻和所长打了招呼,他们直接开警车送宁凛去了医院。
一路上,匡语湉的手都在发抖,树影在窗边飞速倒退,她仿佛被困在倒流的时间里,感受着自己可能又会再一次失去他的恐慌。
宁凛的头靠在她的腿上,他看起来很安静,像是全无生命体征。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累晕了而已,不会有事的。
可他的嘴唇很苍白,垂下的一只手上大片青红和紫黑交错,耳朵后还有划伤的鲜血,这种种迹象都提醒着她,宁凛的健康状况比她想的还要差劲。
可她自从他回来就只顾着赌气,一味地觉得他应该是已经好完全了,从来没有好好去在意过他。
匡语湉抱着他,呜咽哭泣,再至痛哭出声。
江喻坐在前面,从后视镜上看她,他低声说:“别怕,他不会有事。”
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都扛过来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倒下。
匡语湉听不进去,她抱着宁凛,几乎撕心裂肺地哭。
或许真是感受到了她的痛楚,尽管意识模糊,但宁凛中途还是醒来了一次。
他很虚弱,额头上都是冷汗,却还是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手掌覆在匡语湉的头顶,他眼睛还是闭着的,呼吸却缓了许多。他轻声道:“别哭了。”
匡语湉靠近他:“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宁凛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我命硬,老天收不了我。”
江喻转过头,无言地看着他。
宁凛拉着匡语湉的手,把力量都卸了,完全依靠着她。
“阿凛。”江喻忽然说,“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要活着,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
宁凛就是宁凛,不是第二个程寄余。
江喻眼底浮出血丝,语调重重上扬:“我可不想哭着背你的遗书。”
宁凛似乎是笑了,“嗯”了一声。匡语湉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试图给彼此心安的力量。
他做到了,无形之中匡语湉受了鼓励,她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警车疾驰在路上。
江喻闭着眼,轻声开口,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记忆回到那一年,二十四岁的宁凛在出发前,一字一句地求他背下这封遗书。宁凛说如果他死了,希望江喻一定要回到老街,找到一个叫匡语湉的女孩子,把他的遗书背给她听。
那些字江喻曾经翻来覆去咀嚼过很多遍,就像烙铁一样刻在了脑海里,这么多年未曾遗忘……
嗨,小葡萄。
还有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好记得,但忘了也不错。
给你背这封遗书的人,是我的老师。你知道的,我没有父亲,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
我挺遗憾的,我不是个好哥哥,也不是个好男朋友,现在我要走了,能留给你的东西也不多。我把那些都放在老师那儿了,他会替我转交给你。
也不知道你现在几岁,我走的时候你就二十,还挺想知道你长大点是什么样子……应该差不多吧,反正你从小就挺招人喜欢,至少挺招我喜欢。
这世界上对我好的人不多,除了当年接济过我的那些人,还有就是老师和你。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那句话,就那种话……真挺肉麻的,但现在再不说也没机会说了,还是说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哥哥,我觉得好玩才总是逗你的,你那点想法我哪能看不出来?倒是你自己傻,我对你明明也挺那什么的,你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快要走了,这次走了估计就回不来了。也不知道祝你什么好,我这人没什么文化,说不来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之前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诗,写得挺好的,叫什么“故山秋最好,今日断相思”,实在没什么好祝的了,就祝你能够快点忘记我吧。
别想着我了,重新找个喜欢的人过好日子去,我先到地下等你,等你活到一百岁了再来找我,在这期间我在天上地下都保佑着你。
谢谢你曾经这么喜欢我,我也很爱很爱你。
辜负了你,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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