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岁月安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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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笑的愈发欢快了,一伸手,一只翩跹而至的蝴蝶落在指间,薄薄的翅膀一张一合,美丽而脆弱。

微风吹过,馥郁的芬芳沁人心脾,如汲了这世间最香甜的蜜。

这味道段霖熟悉,心头却蓦然觉得无比害怕,可能真的应了那名字,引蝶殇出现的时候,虽美的令人窒息,伴随着的,却是死亡和伤害。

蝴蝶从指间飞走,阿音把耳侧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喃喃道:“师傅说,一个人若想把一出戏唱好,那他这辈子,就都融进了那戏里,再也出不来了。可能我这辈子,同你戏演的太久,有些无法自拔了。

公子,若有来生,阿音还能在你身边,研磨写字,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么?”

柔柔的声音荡在耳际,一个“能”字,卡在段霖喉间呼之欲出。

想要应下这承诺之时,段霖却又忽的想起了母亲的死,想起了父亲的哀,想起了自己曾经圆满,如今却支离破碎的一切,甚至想起了阿音背着他,还有过一个红袖。

心下一横,段霖干脆背过身去,手在袖中握紧,止不住的颤抖。

良久,身后再没有了声音。

一旁的侍卫打算冲上前去的时候,段霖却忽然听的身后轻笑一声,那声音极低极微,仿佛一颗心支离破碎,再也提不起力气。

身边惊呼一声,段霖只听一旁的程辉大喊一声“阿音”后,便知阿音从那最开始相遇的地方,一跃而下。

段霖笑笑,泪眼朦胧,仿佛听到阿音一颗碎裂的心朝他说,若可以,权当他当初已经跳进了那渭水河,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空梦而已。

呵呵。

段霖任由泪水滑落,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写在他手心的那个“放”字。

放下怨,放下恨,也放过阿音。

可惹了他凉城段公子,轻易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转过身去,段霖朝着阿音的方向飞奔而去,只看见那处蝴蝶缭绕,却不见了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飞身跃下,真好,他又看见了他的阿音。

他的阿音哭了,看见他,却又笑了。

而他只能看着他坠下,再坠下,直到奔流的河水淹没了他的身影,水面染的通红一片,又被快速冲淡。

就像阿音这人,从未出现。

而他只能悬着半个身子爬在崖边,任由挣扎,也没能将那拦下他的程辉甩开。

一切都结束了,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他的阿音离开了。

良久,段霖望着河面,望着蓝天,吃吃的笑,笑过之后,又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连破三起大案,他段霖功不可没,少年名扬,意气风发之时,封官的印到了,段霖却是谢绝了。

陆娇言昏迷不醒日渐虚弱,段霖甚至觉得阿音死了,其它的事情,再也事不关己了。

疯癫癔症的过了几天,段霖忽的想起,这本该到了他的生辰,阿音说过给他备了礼物,就藏在府上那榕树的树洞里,生辰那日才能打开。

段霖匆匆跑去,果然在那树洞里摸到了阿音藏的盒子,欣喜万分打开后,却见里面不过躺了个白瓷的小瓶,带着淡淡的药香味,还有信纸上阿音那俊秀飞舞的字迹。

愿君与妻,长相厮守。

阿音,祝。

段霖呼吸一停,将瓷瓶取出,却将那信纸折好,款款放回了盒中,长叹一口气,应下了一声,“好”。

……

永景十三年清明。

顾家坟前,淡黄的薄纸烧了几张,一介布衣的段霖抬头看着墓园前刻着“义薄云天”的牌楼,觉得有些可笑。

三年前冤案告破,当年皇帝为了十万两赐死顾家满门,三年前便用这四个字,弥补了自己的过失,如此想来,所谓君恩,果然浩荡。

城郊的小路上人来人往,段霖截下一辆马车,随着那车轮扬起的尘土,又开始了一年的奔忙。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他也不知道,不过是个四处游走的穷书生,去那里都无所顾忌,无所眷恋了。

马车行驶着,段霖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看了看,微微蹙起眉头,细想片刻,又慢慢收好。

那是他偶然一次,一位老婆婆央他读信时遇到的,那信上的字迹,无论风格,或是落笔处轻扬的一弯,都与他段霖的字如出一辙。

或许,这次他有了一点目标。

“师傅,去青州。”

“好嘞。”赶车的师傅扬起马鞭,爽快的应了一声,随着马鞭“啪”的一声落下,马儿撒开蹄子,迎着吹面的春风哒哒奔去。

偏远的青州小镇上,农家房屋虽简陋,却也民风淳朴。

街角一处,素白衣衫的男子正挽着袖子,帮一位年长的妇人写着封家书,妇人家有些絮叨了,一句话反反复复说了几遍,那男子仍细心的帮她修改,并念给她听,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封家书才在信纸上停了笔,那妇人从怀中掏出一文钱,满意的道了声谢,带着书信离开了。

段霖过去,静静坐到妇人方才离开的凳子上。

那写信的男子熟练的取了一张信纸铺平,边拿起笔来沾着墨汁,边问道:“您想将信寄予何人?”

段霖压下心头的激动,故作平静的道:“家中书童贪玩,想写封信,唤他回来。”

那人闻声,手下的动作蓦地停了,笔尖一抖,滴下一滴墨来。

缓缓抬头,四目相对,段霖带着暖暖的笑,眼底已经有些温热。

写信的那人放下笔,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一面英俊秀气,另一面,却多了几条鲜红的疤痕。

“或许,你那书童丑陋不堪,不敢再回去呢。”

“无妨。”段霖摇摇头,“他永远都是我见过的,第二英俊的男子。”

那人音色一哽,问道:“那第一呢?”

看着那人眸中倒映的身影,段霖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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