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2)
又是一阵风吹过,卷得重重烛影摇曳扭娜,拂起桌上张张信笺成卷,却拭不尽肖劭朗颊上泪痕斑驳。
勉强读两行字,强迫自己抽离层层回忆,可不争气的眼泪却止不住,在红到泛着些许血色的眸子里,越凝越多,终究承受不住,滚落襟衫。
就算易宏什么也没说,强撑着身子陪他这段时日,但爱至深邃的肖劭朗早已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她的病情……
白日里,她除了暴饮暴食外,极力表现得如一个正常人,言笑晏晏,风姿华然。
可夜里,她的体温明显不类常人,就算肖劭朗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那单瘦软玉冷得却如一株草木。瑟得发紧的肌肤下似乎有种神秘力量在鼓动,搅乱她的心神,让其深坠梦魇,冷汗涔涔,呓语不断。
劭朗,劭朗……
那是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时,呓出最多的词。
短短二字,却给了她冲破魇泽所有勇气,也仿佛是她残破心神仅剩的萦系。
她不断的呼唤,像是在寻找,在确定,在回忆,在恳求……
很多时候,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晶莹泪痕带出她身体间难有的热忱,凝在鼻翼,被薄薄滟唇轻轻吮尽。
“我在,卿卿,我在,别怕……”
他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回应,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温柔的声音带着固执的惯性,颤抖蠕动的薄唇上还沾有咸涩尚温的泪珠。
她怎么这样冷,若无心跳鼻息,仿佛亡厥一般。
他侧手又将一层厚厚的被子盖在彼此身上,炽热双手反复抚搓她纤瘦得脊骨峰凸的后背。
可不管他抱得有多紧,她还是那样冷,如秋冬泛霜枯木。
他疑,他惑,我们不是用了情人蛊吗?易宏之症自当有一半渡在他身!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体内的雌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恐惧,漫天刺心的恐惧狂风骤雨般不停席卷肖劭朗伤痛的心房。他好怕,恐惧如六年前一样,怕她病重,更怕她离去。
青梅竹马便生死互托,情窦初开已相许成婚。
那个一颦一笑,一叹一怒,一举一动,都牵动他心神的人!那个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可是她病成这样,他却无计可施,无药可医!
她一定非常难受!是痛吗?是晕吗?是虚力脱神?是反胃恶心……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体会不到!
可肖劭朗不敢相问一字,就算被心痛反复折磨,就算他夜夜难眠,喘疾频犯,他也不敢问,不敢说。
他只能猜,猜易宏定是用了什么药,抑制情人蛊感应发作,独独忍下所有病症磋磨。
她可以为了他,什么都不说;他也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问。
他爱她。爱到她只是惊鸿一瞥,便想将她占有,狠狠爱怜,甚至关押藏匿,不让其他任何人看,最好跳脱于世,只有他一个相伴。
他也想她如寻常女子一般,出嫁从夫,一心依赖于他,所有神思都只为他牵肠挂肚。
他笑自己小气,小气到卿卿由身到魂,他都想占有,都欲只能属于他,就算她如江如海,那细微的涟漪也只能依他漾起!
可他又叹自己大度,大度到给她所有自由:她要经商,由她去;新婚便离,任她行。天大地大,只要他在,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他眼里,她就像一阵干净的风,天边炫彩的一片云,自成风景,本就不可能被拘束,也不该被拘束。
她那样明媚,如春日细雨,如夏日清风,如秋日果实,如冬日暖阳,天上地下,难能可贵,只有一个琼华,他凭什么束缚她,要她庸弱似常妇?
他能做的,大抵也只有为她服下情人雌蛊,替她担下一半伤病。
但他知道,她身边,根本不缺可以为她服蛊之人。她那样优异,而自己,却这样平庸。所以在她向他求亲时,他才那般惊诧。
“劭朗,我想与你成婚。”
“琼华心悦你,爱慕你很久了,很想做你的妻子。与尔共渡此生劫,同历这世难。懿卿愿意接受我吗?”
“我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若有一天,我先去了,我就把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在忘川桥乖乖等你来接我。你说,好不好?”
“我会抱着你的尸身自尽,绝不让你孤身寂寞。”
“幽冥鬼道里,你不要走得太快。万一我追不上,找不到你,我会哭的。”
……
七年前的求亲誓言言犹在耳,金红琳琅衬托的风华娇妻如今却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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