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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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肖劭朗突然病从梦中惊坐起,低气急喘,冷汗涔涔。一双握紧丝被的大掌将华丽锦绣攥得凌乱一团却止不住战抖。

肖劭朗整整昏睡了四天,梦中混沌纷杂,即使挣脱醒来,仍旧摆脱不了眼前一片幽魅黑色。他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神魂交凝的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九渊深梦中,恍惚得视不清所有。

“公子,”被肖劭朗一声惊喝吓醒的重明,轻轻握住张皇四顾的肖劭朗的手,给予他稍微的安慰,“您醒了?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饿不饿?渴不渴?重瞳与我守了您四日,凌公子也才去歇息……”

“卿卿呢?”肖劭朗打断重明絮絮,反握住他的手,急切问道,“可醒了?在哪里?”

“易公子……”重明的声音明显低消许多,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主人这个问题。易宏是肖劭朗此生挚爱,若是告诉他:易宏消失至今,他们仍毫无头绪,甚至连顶替易宏的钱蓉也身陷东宫……恐怕肖劭朗本有喘疾的削弱身子会接受不了。若是再出什么问题,他怎对得起当年夫人临终前的嘱托!

重明久久的缄默反而激得肖劭朗愈加猜测焦慌。肖劭朗明白,若真有易宏的消息,重明不会隐瞒不报。

炽热的泪,瞬间从肖劭朗明红的眼眶中流出,滴落在他自己寒白的掌心。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竟什么都看不见了!

肖劭朗打小便患夜盲症,自从他住到易宅府上,下人们按易宏吩咐,处处将夜灯点亮,更是在池塘、小桥、假山等处添置了很多竹制围栏与小灯;各转角幽冥处,就连在白日里,也悬置灯火……一切一切都是为防肖劭朗一时不察而出意外。

但现在,他却连自己的眼泪也都看不见了。眼中全黑的消寂,如同他心尖漫溢的伤痛,将他沉沉围锁。

重明看肖劭朗低头盯手出神,一瞬明白肖劭朗已知自己失明之事,只能强笑安慰道:“凌公子说:忧悲伤肝,而肝为目根,您是太过伤心才导致双眼一时失明。只要耐心调养,放宽心态,过不多久定会好的!”

“呵……定会好的?”肖劭朗一声轻笑,满目冷冽失望,语气生涩凉薄,“他当初也说姐姐——定会好的。”

“夫人……是油尽灯枯才……”重明忆起过往,模糊记忆中——那个娇人依旧明媚灿烂,他不由得也是重重一叹,但还是竭力劝导,“您是夫人生前唯一所愿,定要好好保重自身,不要因情伤身,令夫人魂魄不安啊。”

“因情伤身?”肖劭朗闭目自嘲般呵呵冷笑,摇首道,“你们年轻时,都是名震江湖的豪杰侠士,看惯了生死离别,就算立于尸山之上,也都觉得所有情爱于生死而言,不过一瞬,不值得耗时叹惋。可我与你们不同!你们一直都在得到,武功、名声、归宿……你们什么都有。而我,从小,就在不断地失去:父母姐姐、旧国故乡、健康华韶……这么多年,除了卿卿,我什么都没有。她为了我,食蛊、受苦,单弱的身躯抗下了所有本不应该由她承担的责任与仇怨。她是我短暂一生,唯一的快乐,是幽冥暗巷中……仅剩的光华!”

“公子……”重明看满面病容的肖劭朗因想起那人眸中升起的熠熠光亮,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易宏曾在与肖劭朗成亲之时说过:这世间黑白各半,多的是凉薄无情之人,而那为数不多的满情重意者,于此乱世中,也仅剩肖劭朗一人罢了。

正因绝世独存,而更显情深。

“盛世产黄金,乱世生英雄。公子生于乱世却长在盛世,是重情重义的英伟之人,则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能与易公子携手白头啊。”重明顺着肖劭朗的意,转而娓娓相劝。

“盛世?哈哈哈……笑话!”肖劭朗冷笑得更加肆意,“昏君当政,疫病横行,强虏为患,民不聊生!若非周有易氏,哪来得粉饰后的太平!卿卿就是被太多人所累,才……”

激愤的肖劭朗每每回想起病榻之上的小小可怜人儿,心底眼里都是满满的酸楚心痛。他的卿卿刻意在他准备饭食期间悄悄离开,一定是突发重症才会“调虎离山”。他只因情人蛊联动都心痛昏厥数日,还不知卿卿要遭受怎样的痛苦折磨!

而肖劭朗心心念念之人也刚刚于昏暗的密室之中缓缓苏醒。

易宏捻动干涩酸胀的双目,频频蹙眉,挣扎苏醒。映入眼帘的便是昏昏迷迷、头若垂叶摇摆点动的阿狸。强撑四日未眠的阿狸此时虽困意难挡,但双臂仍牢牢抱着丝被,努力不让易宏受冻受冷。

此时易宏也想起来自己痛厥前的所有,她开口轻唤“阿狸”,却发现几日滴水未进的自己根本喊不出任何声音。

易宏欲起身取水,可仅微微一动,周身便如断骨般裂痛。她咬牙忍耐,尝试数次,疼得额头尽是冷汗,眼前全是星星耀白,却也未能动弹半分。她喘着粗气强忍,用仅剩的毅力调节蔓延全身各处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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