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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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渺还来不及仔细察看擦伤程度,其中一个人便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小妹妹?”那女的说,声音带着胜利者的沾沾自喜。

闻渺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忍了忍把剩下的泪水憋回去,才抬起头来看着那人。

她一开始是想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可听到这样的话,她忽然就不想问了。

她们根本就是蓄意而为。

既然这样,何必浪费口舌。

见她不说话,那女的似乎也不在意,自问自答:“你和你朋友打了我们的人,我们还这一下,公平。”

闻渺消化了几秒她话里的意思,然后把视线移到在场唯一的男性身上。

男人瑟缩在角落里,明明他们处在强势一方,他却表现得畏手畏脚。

“他先来惹我的。”闻渺冷冷地说。

她认出男人来了,可明明就是他手贱先来惹她的。

那女的冷笑一声,蹲下来双指掐住她的脸:“你们铭远的学生怎么都这么贱啊。”

闻渺抬手用力扳开她的禁锢。

一句“我觉得你们比较贱”差点破口而出,最后却被她硬生生嚼碎了吞回肚子。

“滚吧。”那女的说。

闻渺狠狠咬着牙,忍着痛意艰难地站起来,在一群变态的嘲笑声中跑了出去。

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掌心流出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闻渺姐姐!”

熟悉的声音也没让她停止奔跑。

宋洺从车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雕塑边追上闻渺,瘦长身躯拦在她面前。

闻渺终于停下,偏过头不看他。

女孩额头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汗,面色惨白。

“发生什么事了?”宋洺问。

嘀嗒。

血液在地板上溅开。

他看到了地上的血,视线上移,看到女孩几乎被血染红的手指,他震惊喊道:“你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宋洺火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一边问,他一边四处寻找答案,果然在教堂边看到几道得嚣扬跋扈的身影。

“是不是他们?”宋洺问。

闻渺没有回答,眼睫却颤抖得厉害。

见她这样,宋洺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一边气冲冲地往教堂走一边给他哥拨了电话。

宋洺出来时他哥还在学习,这会手机还在身边,顾酌很快接了电话。

宋洺咬牙切齿:“快来小广场,渺渺姐姐出事了。”

“说清楚。”那头说。

“说不清楚!”宋洺提了音量,“你过来就行了。”

他强调:“必须来,快点来。”

你不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收拾人可以,渺渺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挂掉电话,宋洺提步去追,却被追上来的女孩挡住去路。

她说:“别去。”

宋洺以为她是害怕他应付不了那几个女的,于是宽慰道:“放心,他们还不够我放在眼里。”

闻渺看着面前这个高出她好多的大男孩,轻声细语道:“你是男孩子,那些人不值得你动手,明天要上学,赶快回家。”

宋洺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很气:“我没有那么多正人君子讲究。”

眼见那几个人走远,他急忙绕过她往前跑。

闻渺用另一只没怎么流血的手拉住宋洺的袖子,固执地把身高力大的男孩拉停。

她的声音很坚定:“你不可以去。”

宋洺怕拉扯到她的伤口,放弃了挣扎,然后争分夺秒地对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

因为闻渺的阻止,他憋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叫你哥不要过来了。”

宋洺表示他不想说话,默默走到流动商铺前买了两包纸巾,一瓶矿泉水,要了半纸杯热水。

闻渺把外套拉链拉到尽头,坐在雕像前的石阶上无奈叹气。

血液渐渐凝固,流得没之前那么凶了,然而她的衣服还是蹭了好多。

手心疼到麻木,冻到僵硬,她能感觉到上面的皮肉在跳动。

钝着的疼。

宋洺把东西拿回来时,看到顾酌从广场西边过来。

他迎了上去,把东西交到他哥手里,压低声音说:“交给你了,我得先走了,你别问她,我路上微信跟你讲清楚。”

顾酌“嗯”了声,凝眉望着雕塑方向。

宋洺离开了广场,他快走到闻渺身前,女孩低着头不看他,他直接俯身拉起她藏在身侧的手腕,仔细观察之后,开口问:“家里有没有消毒水和纱布?”

“有。”

小姑娘没有哭,声音却有些哽咽。

她膝盖边的布料沾满碎石子,被磨破了。

他愣一下,又问:“能不能走?”

她轻轻摇头。

顾酌把纸巾装进衣兜,放弃矿泉水和纸杯里的热水。

矿泉水瓶留在高台上,明早有人会来捡回去卖。

纸杯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返了回来。

“慢慢站起来。”

他扶着闻渺站起来,女孩站在台阶上,他不用蹲下,转过身站在原背起她。

背着,碰到伤口不可避免,小姑娘轻轻“嘶”了一声。

“稍微忍忍,很快就到了。”

“嗯。”

走出广场,他故作轻松地问:“你一个人住,敢不敢让我进去?”

闻渺撇撇嘴,眼见眼泪就要控制不住,却是笑着说:“敢啊。”

她不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大概就是她和奚梓说的时候,他随耳朵听了一句。

敢是真的敢。

倘若连他都不放心的话,那她也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之后一路无话。

她腿疼,手疼,头也疼,整个人像被人塞进麻袋狠狠锤了一顿,零件没一个是好的。

疼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顾酌终于不在止步于保安亭,“江汀岸”他不是没进过,可他自己进和小姑娘允许他进,两者性质截然不同。

东楼里的保安给他们开的门。

高级小区的保安经过培训,眼观鼻鼻观心,看到住户满手的血也没多说什么。

好奇和心疼倒是有。

这姑娘三天两头的,要么烧的快脱水,要么弄得一身血,真是多灾多难。

停在205门口,闻渺从衣兜里掏出钥匙。

顾酌单手把门打开。

在玄关放下小姑娘,闻渺自己扶着墙换好鞋,顾酌早换好在一旁等着她。

病痛面前,任何一点关心都可以被无限放大,也可以被无限缩小。

她实在难受,又痛,所以摒弃了那些条条框框,那些不好意思,和那些矫情。

心无杂念地由顾酌把她抱到沙发边。

药箱就在茶几上。

小心翼翼避着伤口脱下外套,她把薄毛衣的袖子挽到手肘。

又从药箱里拿出酒精、消毒水和棉球。

酒精泡湿棉球。

然后开始自力更生给自己擦洗手指上干涸的血迹。

顾酌轻车熟路地从浴室接了半盆温水回来,看见她笨拙又认真的动作,心里很不是滋味。

闻渺听到动静扭头。

顾酌在她身侧坐下。

他撕了长长一条纱布下来,浸湿,“手给我,先不用酒精,一会疼得受不了。”

闻渺乖乖伸手。

右手比较严重,因为之前本来就有伤口,左手只是破了点皮。

用水擦干净血迹,顾酌用镊子夹起泡过酒精的棉球,抬眸直视着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轻声哄她:“忍一忍,实在疼就叫我。”

“嗯。”

棉球刚沾到伤处,顾酌就感觉她轻轻抖了一下。

狠下心,他把棉球整个放了上去,开始控制着力度快速地擦过擦伤部位。

酒精渗出。

小姑娘痛哼了声,身体紧绷,呼吸骤然加重变急。

十几秒钟而已,顾酌手心就快要被汗打湿。

他在紧张。

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紧张到手心出汗,手忍不住发抖。

多灾多难的小同桌,是不是得拴在身边带着,她才不会再受伤。

处理包扎好手上的伤,闻渺去卧室换了条短裤回来。

膝盖有布料隔着,擦伤不是很严重,就是青了两大块。

越看,顾酌火越大。

指腹按压着摸了摸,没伤到骨头。

宋洺说不要问她,他也就忍着没问。

待把她四个地方的伤口都处理好以后,他才掏出手机看宋洺发来的信息。

看完。

他把聊天记录发给许心愿。

然后起身去阳台亲自打电话让许心愿帮忙查那些人。

坐在屋里的闻渺隐隐约约听到了顾酌含着怒火的声音,用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他完整的想法。

不喜欢和女生起冲突。

因为她们很难缠,还总是同性之间互相伤害。

过去那些恶言恶语,绝大部分出自她们的口。

今晚这帮人知道她喜欢猫,能如此精准地抓住她的软肋。

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所以顾酌一回来,她就对他说:“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好不好?”

“理由。”

“这种事能一次性解决最好,她们只是憋了口气,还了手这事就会没完没了,这样多麻烦啊。况且她们是一群人,而我,只有我自己。”

说这段话的时候,闻渺眸光越来越暗,顾酌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这姑娘活得很通透。

通透的令人心疼。

让他一时失了言语的能力。

按照一般人的上学年纪算下来,她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沉默良久,他再次开口:“我护着你,借她们一万个胆儿她们也不敢再碰你一根头发丝。”

她怕麻烦,那他就为她解决麻烦。

闻渺的心突然被暖流撞了一下,激起涟漪,她咬了咬唇,却是心口不一道:“我不要你的可怜。”

顾酌低眸看着她,隔了好久才叹息道:“小同桌,我不是可怜你。”

小姑娘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才不是小可怜”的骄傲和掘强,让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或许在她眼里,心疼和可怜就是一对孪生姐妹,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顾酌紧紧咬着后槽牙,颈间青筋爆起,头一回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沉默缓慢流淌,半分钟后,他才出声打破死寂:“卫生间在哪?”

闻渺抬手指了指卫生间的门,依旧没出声。

真倔。

卫生间喷了柠檬酸的清新剂。

顾酌放了水,抽纸时眼尾余光扫到垃圾桶。

里面躺着一个用过的卫生巾纸。

没想到借个厕所会看到这么私密的一幕。

少年当场愣在原地,过了两秒,才迟钝地撇开视线。

有时候就是这样,脑子里一旦形成意识,全身的感觉器官就会连起来运作,就像现在,除了触觉还算正常以外,嗅觉,视觉,脑觉全变得格外敏感。

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值血气方刚阶段,顾酌在国外上学的时间比较晚,回国后年龄一直比同级大一点。

体燥火旺的少年这会儿脑子里不可控地被红橙蓝绿废料填满。

小姑娘什么也不用做,只消站在外面,那漂亮的脸蛋儿和笔直修长的腿儿就是一管得天独厚的刺激剂。

哪哪都精神抖擞。

顾酌垂下眼,额角青筋微起。

还是抑制不了,终于,他压着嗓子低骂了自己一句。

这会儿出去肯定不现实。

伴着深深的自责和对小同桌的歉意,他在卫生间里倒弄了好久。

久到乖乖坐在客厅里的小姑娘都开始有点担忧了。

她瞅了眼卫生间的方向,轻蹙起眉。

大约十分钟,顾酌才从卫生间出来,面上已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在闻渺三步外停下。

她这个样子明天肯定上不了学。

“今晚就别洗澡了,要是实在难受,就小心着用湿毛巾擦擦,明天……如果你不想告诉纪予,我让心愿姐过来。”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然,为什么会知道我不想告诉纪予哥哥。

愣了会儿,她轻声问:“你知道他?”

顾酌淡淡“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碍于刚才自己对小同桌的利用,他不打算多待,只是临走前一颗心还悬着,想了想,忍不住问:“一个人没事?”

“没事,我可以一个人。”

顾酌又问:“那明天我让愿姐过来?”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好像除了这样也没别的办法了。

可是,“心愿姐姐也要工作。”

顾酌说:“她自己的店,老板娘,可去可不去。”

“嗯,”闻渺点头,眼中酸涩,“谢谢你,也谢谢心愿姐姐。”

快十点了。

“我不动他们,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

这种时候,除了顺着她的意,不然还能怎么办?

“谢谢。”闻渺说。

顾酌看着她:“小复读机。”

闻渺艰难地扬了扬唇角:“晚安。”

顾酌走了很长时间,闻渺才起身去卧室拿了卫生纸走进卫生间。

换好。

丢废纸时,她看到垃圾桶里的东西。

登时轻轻“啊”了声。

他看到了吧?

尴尬扑面而来。

热度瞬时从脸颊传到耳根,一时间耳热心跳。

小姑娘慢吞吞地抬手捂住脸。

捂了会想起来自己没洗手,立即嫌弃地“啊”了声,起身,颠婆着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让水哗啦啦流。

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完全被纱布包裹住。

怎么洗?

尴尬到大脑短路了吗?

越想越觉得尴尬。

她小心用手指沾了点凉水拍在脸上,降温。

降完温,她把水龙头关了,静静看着镜子里眼圈红红,狼狈又颓败的自己,尴尬着尴尬着突然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她认了。

反正。

狼狈,难堪,软弱,好的不好的,哪一样没被他看过,再来个尴尬也没什么影响。

还能凑个满汉全席。

谁叫每次都能恰恰好遇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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