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一只张九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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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河岸上,凉风又起。

张九龄被熏得眯了眼,捂住口鼻,这才无奈吩咐仆从“往年城郊堆肥多用人出之物,偶见牛粪,从未闻到过这等醉人气味。快去看看,这是发生了何事”

年近半百的张九龄为官一贯爱民,只担心是有人蓄意破坏。

马匹嘶鸣一声,车架原地停歇下来。张九龄憋气等候了一会儿,仆从小跑回来,面色古怪回禀“倒不是什么坏事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张九龄见对方半晌说不明白,便亲自下车,沿着乡间小道缓行一段,来到了七娘的地头。

这块田着实位置差了些,挤在桥下角落里,又潮又闷。

张九龄越是靠近,难言的气味便越发浓重。等他走到跟前,就瞧见七娘带了阿寻几个小伙伴,面上蒙着布巾,正热火朝天的蹲在田垄边,拿长杆搅动田坑底的杂污。

搅搅搅搅搅。

臭气熏天

七娘一心多用,还抽空冲张九龄挥手打招呼“诶,阿翁,你要加入我们嘛”

张九龄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小孩,胡须抽动,刚要摆手拒绝。

七娘又道“放心吧,不会亏待你哒。等肥料沤好了,送你一桶带回去”

张九龄“”

带此物回去,我妻谭氏怕是要发飙

张九龄虽觉得小女郎的话离谱,却还是对言谈之间的“沤肥”产生了兴趣,于是忍着刺鼻气味,蹲在七娘身边虚心求教“沤肥是给农田里用的有什么好处吗”

七娘向来对老人和小孩子多些耐心,于是一本正经地跟张九龄科普起来。

“大唐如今农田上用的肥料主要就是粪肥、灰肥和绿肥。先说粪肥,这里头牛粪最好,可惜耕牛贵重,没有那么多肥料来源;次一等的便是蚕沙,近些年陛下大力扶持纺织养蚕,对农户种地也是好事一桩呢。”

“绿肥嘛,就是绿油油的植物肥。像绿豆、小豆和胡麻都常被拿来做肥料。农户们五六月种下,七八月就能耕地用,粪肥短缺的时候可有用啦。”

七娘胳膊累了,把长杆自然而然递到了张九龄手中,继续道“至于灰肥,也就是草木灰,用多了对地力不好,已经不常用作底肥了,偶尔田间追肥才用一用。”

张九龄听着听着,开始重新打量起七娘来。

不管怎么瞧,这都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郎,跟他家的孙子一般大。他孙子如今正是热爱泥巴地里打滚的年纪,人家小丫头已经把泥巴钻研出花儿了。

张九龄震惊于七娘的聪慧多识,忍不住问“那你这个沤肥呢”

七娘扁嘴,指向他手里的长杆“哎呀,阿翁你别偷懒呀。”

张九龄连忙用力搅动坑里的杂污,七娘这才又道“这叫做堆沤还田,也算是绿肥。比起旁的肥料当底肥,它更能提升地力,还抗旱抗盐碱。除过臭了一点点,没有别的坏处。”

张九龄越听越吃惊,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这臭得可不是一点点。”

七娘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

小丫头歪着头思考片刻“其实不沤肥也是可以的,若能把秸秆碎成沫,翻到土壤里头去,再盖一层烂牛粪,也就跟沤肥的效果差不多了。”

七娘瞧着污物混合得差不多了,发酵的气味实在熏人,便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这肥还要十余天才能发酵好呢。阿翁要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放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堆着就行。”

张九龄闻言呆滞了。

片刻,这位向来崇尚风雅的廉臣实在压不住好奇,做好了心理建设,点头道“那就姑且拿上一些。”

七娘欢快甩甩手“随便拿,阿翁,我们可大方啦。往后还有需要再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张九龄走通化门回曲江家宅了。

还带了一桶臭死长安老百姓的污秽。

这事儿不仅被他的发妻谭氏嫌弃,就连陛下也嫌他,特意派宦官传了话,叫他今日先不要进宫述职,好好休沐之后再说。

满腹陈词的张九龄只好继续憋着,把自己拾掇干净了,次日才进宫面圣。

武德殿内,李隆基早已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一帘之隔的侧间,追随他多年的近侍高力士则代替天子行事,阅览着四方呈上的文表。

一切都是李隆基本人的授意。

熬过了最开始的艰辛与阻碍,他这个皇帝当得越发惫懒,对政务不再如开始那般上心了。前几年,他瞧着高力士得用,便将这些奏文报上来的冗杂小事一股脑交予高力士处置,若有军国大事,再呈交上来。

熏香浓重,丝竹醉人。

李隆基昏昏欲睡时,外头宦官来报“陛下,秘书少监张九龄已在外间候了有一会,张相公也到了。”

陛下终于缓缓睁开眸子,挥了挥手,示意把人请进来。

张说和张九龄这次被召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朝中没有陛下用着顺手的人。

尤其是张说这个宰相,一时半刻都找不到个顶替的。

不愿再为政事分出心神的帝王索性寻了个由头,重新拜任张说为尚书左丞相,而被牵连的张九龄也升任了秘书少监。

见两位爱卿进来,君王这才起身,坐到了主位上“起吧,大相公这一路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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