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九成之台（1 / 2）

“马上就到邯城了！”甲板上的船工给船上众人指着阴沉天幕下的模糊尽头。“请诸位备好码头税，伏虎帮将在船泊时前来收税。”

“上船时不是已经给过你们了吗？怎么到了地还收啊！”皮肤黝黑，布褂破旧的汉子急声道：“这码头税一直加，各路爷当初进邯城设帮派的时候说的可不是这个理儿！”

“老兄是有所不知。”船工用褂子扑扇着风，“上船那税是给夜枭帮的，谁知这趟怎么如此倒霉，赶上了两帮换守码头的时候。我们也是没法啊，这两帮斗得狠，哪敢给了一个不给另一个？”

众人喧杂着叹息和小声的抱怨，船上的话题却又极快的转离了。

九韶嫣是在下船的时候上甲板的，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棉布衣物，脸上戴着从鲨港又买到的狐狸面具。她耳力非凡，自然将先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下船和其他人一样老实的交了码头税，十颗银铢的价格对于备受玄云宗高昂杂税和强征占地的贫民来说，已经贵到离谱了。

盘查的伏虎帮众想掀她面具，她笑眯眯的拉开袖口，露出密密麻麻的红点，吓得对方又缩回手，呵斥她快走。

九韶嫣拉紧包裹，大大方方的进城了。

开玩笑，秦混球和她的过节不会就这么过去了，玄云宗的势力一定有渗到邯城的，她可不想一进城就被玄云宗追杀。

眼下最要紧的是回玄云城。九韶嫣带着包袱，在码头挤攘的人群中飞快的扫视，寻找有马匹的租站。

“哎！”一众马队停在另一边，有人张罗着喊：“大伙看一看啊，来看一看。所谓童仆娈妾，最佳不过北海来的货。今个新货才回，有数不尽的良品诶！错过了今日追悔莫及！夷女外蛮、秀丽娇俏、强壮有力，咱这儿可是应有尽有啊！”

人潮开始向马队的方向涌，九韶嫣逆潮相反，穿梭着往另一头的租站去。

那边暂时架起的木台上排放一列列的木笼，没在木笼里的大抵都是次货，被用木枷锁住，拖拽上木台。最小的是漂亮的男孩女孩，然后是妩媚的夷族少女和贫民少年，有强壮结实的黑蛮人，也有……叫花子？

最末垂站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男人，显然吃了不少苦头，衣衫破烂，可以隐约窥出是件僧袍。这人一直在小声叨念着什么，嘀嘀咕咕的让看守不耐烦地敲桌。

“干什么！一路上你就没停过！吵的我耳朵都磨出茧了！”

“区区是读书人，区区是僧人，区区还是个掌柜！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小混蛋绑区区来这还叨叨个不停，区区烦都烦死了！”

“你——他娘的。”看守抬起得手还是讪讪收回。他可知道这老小子的嘴巴有多快，来时有兄弟打了这叫花子一掌硬是被叫花子说到昏厥抬去了医馆。

“你们这生意做的真臭！”叫花子还在摇头晃脑的叨叨：“这么卖人再值钱的货色也就是个次品价，摊位能不能摆正式点？场地能不能选合适点？啊？这码头人来人往乱七八糟的臭哄哄，谁管你有多好的货，拿出来也抬不起价！亏你们还叫什么伏虎帮，啊呸，这年头谁还取这么土气的名字！看看人家玄云宗，玄这字用的多他娘的讲究。依区区的意思你们还是赶紧滚回去收拾收拾套光鲜点的门面出来吧，这烂……烂……”他快速地舌忽然打结，疯了一般的向台下扑，“喂！喂喂！别走、别走啊你！”

他相信他的老眼，比悬崖上最锐利的鹰都准、毒！不会错的！即便是戴了个丑了吧唧还莫名其妙的狐狸面具，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是谁！

那他娘的是救命稻草！

“疯了啊你！”看守大惊，他们拦拖住急躁的叫花子。

叫花子手够在空中，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像是丢了崽的老母鸡大叫一声：“区区的儿啊——”

正站在租站门口喝水的九韶嫣当即一口水喷出，她不可置信地回头，见那木台上的叫花子对着她鬼哭狼嚎。

“你个没心肝的混账丫头不要区区了吗好歹给区区送个终啊你怎么回事区区的儿啊——”

他拼命挤着眼，意示九韶嫣救他。

九韶嫣头疼的牵过租站的马，在各种恍然大悟的目光中到了台下。

“呃，请——”

“儿啊！”他还演的激动，张牙舞爪的要扑来，被人拽抱的只能挥动手臂。

九韶嫣额角熟悉的突跳起。

“区区的儿区区等了你那么久终于他娘的来了快——”

“闭嘴。”九韶嫣转向马队的领头。

他一把鼻涕蹭磨在抱拖着他的看守身上，在对方嫌弃松懈的瞬间挣开，连滚带爬的缩到她身后。

“快！打他娘的！这群王八蛋敢绑区区去他大爷的！”

“抱歉。”九韶嫣冲领头的微笑，一把拽起李奕的破衣衫塞堵住他的嘴，继续对领头道：“这人是你们的？”

“是我们的，姑娘和他有交情？”领头的汉子还算客气：“这是个老疯子，本想直接投海里的，可他坚称邯城有故人买他。那这故人就是你了？”

故人？

九韶嫣看向他，李奕使劲点头。

“他值多少钱？”

“得。”汉子立即爽快道：“兄弟们都快被他念叨死了，你能买走这是造福啊姑娘。一颗银铢，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