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节 一心复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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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倾泻,只见满河的晶莹玉片,星星点点,全部闪耀在博小鹿的双眼之中。

凉风渐起,把他的披风掀在身后,他便紧勒马缰,伫立在这道鳞光闪闪的黑龙面前,往前方看着,伟岸的身躯,透出与年龄好不般配的深沉。

满目的夜色渐渐开始恍惚,自北平原领兵出发时的景象晃晃闪闪。

他耳边又似曾响起狄阿鸟的话:“博小鹿,这一战你要是擒获了拓跋黑云献给我,我就册封你为少年巴特尔。这个荣誉可是当年你阿哥我都没得到的。”

少年巴特尔。

那是真正的英雄才能加身的封号。

自称巴特尔的人比比皆是,然而真正得到封号的人少之又少。少年时便是少年巴特尔,成年一定就是巴特尔,老了,骑马出来,照样能抿了嘴角,蔑视地朝那些自命不凡,凶神恶煞的壮汉捋袖子。

可是,拓跋黑云却跑掉了,封号与自己无缘。

一支人马横到河的对岸,把人接了,而这支人马派人报来名号,自己是万万打不得的,因为这是阿鸟阿哥亲阿弟手下的人马,自己只是个养弟,出身卑微,而狄阿孝,那才是他的亲阿弟,与阿哥的亲阿弟比起来,自己算什么?

他是夏侯武律的嫡长子,阿哥的亲弟弟,高贵的命格,英雄的传承,而自己是什么,被阿哥恩养的流浪儿,如果没有阿哥,自己也许早死了,也许还在像野狗一样在高显外的密林中觅食。

在长月,博小鹿也与狄阿孝相处过一段。

狄阿孝身份贵重,丝毫没有因为落难而改变,对谁都不假颜色,博小鹿本就有些畏惧,尽干些拉马执蹬的事。

这一次,对面人马把名号报了,他就懵了,一边派人回去,假报功禀报,一边生怕狄阿孝就在接应的鬼方军中,自己没有下马去见会得罪这位阿哥,勒令人马,裹足不动。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自己能怎么样?

可是他个死骆驼脾气的赵过?非要说自己放跑了拓跋黑云,非要给自己功过相抵,责令自己去要拓跋黑云,还说什么“接应人比你的人多么,比你的人能打仗么?要知道兵能不能打仗,外表看不出来,你为何警告也不警告,就放任他们接走拓跋黑云呢?”

博小鹿就知道他劲拧,连忙说是一家人,不敢动武,更害怕狄阿孝在。赵过却不吃这一套,黑着脸告诉说:“我不听你解释,谁都要听大王号令,大王让你追,谁接应,你就该吓唬谁,不吃吓唬,就真打他。打不过,我在你后面呢。要是狄阿孝在,那也得他露个面,给个说法,阿鸟肯了才让他接。”

这又让自己去讨,阿哥的令还没来,就凭自己,要得回来吗?人家买账吗?

想起来,他就一阵子气。

这一仗真他娘的窝囊,“少年巴特尔”的名号原本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被人这一接应飞跑了,现在倒成了无功还有过。

你赵过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自己去要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对岸给信间,拔营就走。

暴露在外的野战,简陋的夏营,何曾该叫营地,一拨人上上马,三五十里外了。

要是自己按照赵过说的那样,摆出你们敢接应,我们就打的样子,这些人,他们就不怕得罪他们大王的阿哥?

因为带着他们大王的话,肯定只能靠边打转,说不定不敢龇牙?

再想想,更后悔,要是狄阿孝在军中,起码也要他露面说句话,自己才罢手呀。

越想越悔。

越后悔越想要这一战的功绩。倒不全是贪功,更多是窝囊。

他不知道骂了多少声“他阿妈的”。

随着夜色上来,山野浑然,这才猛地沉静下来,去思考自己去寻阿孝阿哥,怎么才能说服他交来拓跋黑云。

他年龄虽然不大,平日里也不大读书,却跟着狄阿鸟耳濡目染,知道想要说服阿孝阿哥不能只靠借阿鸟阿哥的大旗,必须要说出一些像样的道理来,而这些道理,还不能正面针砭“阿弟应该听阿哥的”,因为这种阿哥威压阿弟的话,只有阿鸟阿哥自己才能说,别人说,那是找抽。

怎么去说服呢。

关键是,阿孝阿哥的想法,自己一点也闹不明白,跟阿鸟阿哥对着干,反常呀。

他在夜色里梳理思路,听到身后的随从已经开始催了:“宝特大人,快上路吧。趁着夜色,免得误事呀。”回手就是一鞭子,然后恶狠狠地转过来,大声喝道:“催。催个求。去了不给。你有求法子。”

随从竟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只是说:“宝特别急,不给,咱们也是替大王先礼后兵了,关键是要见着鬼方王。”

博小鹿嘿然念叨:“先礼后兵?先礼后兵。礼是没说的,后兵,后面有兵么……”不过,找见鬼方王倒是当务之急,不然连阿孝阿哥都见不到,又怎么讨要拓跋黑云呢?

对,先打听鬼方王在哪。

想清楚了这节,他一改躁气,徐徐点头;“别说,你小子有点道理,先问清楚鬼方王在什么地方。”

鬼方王能在哪?

两万大军连下上郡三城,兵临丹城,可说高奴郡的精锐齐聚,全身气力,作为大王的鬼方王还能在哪。

上郡只有八县还在靖康朝廷手中。

其中六城紧邻登州,靖康朝廷只好将雕阴,洛襄划入关中治下,在丹城建衙,开为郡府。

对于盘踞在高奴一代的狄阿孝来说,这六城不但是他要扩大侵占的地盘,也是外连草原的必经之路。一旦占据这六城,他南下可侵扰关中和薄弱的登州,北上可以透气,如果与阿哥狄阿鸟携手拔了盘踞银川的几支部族,两地就汇成一片,意义非同寻常。半年前,也就是在狄阿鸟刚刚回到东夏的时候,他就在酝酿这项战略。

对他来说,这也是第一次上升到战略层面的东西,而这个战略,是他小妾的弟弟毛芹,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建议给他的。

毛芹是鬼方送往黄埔学堂的学生之一。

黄埔学风开放,他姐姐又受狄阿孝宠爱,在狄阿孝面前,他是毫无顾忌的,他早觉得大变样的雕阴对鬼方的意义深远,起码能够解决鬼方冶炼技术落后,战马稀缺的局面,就又在战略中加入了一条以战养战的战略,决定先打雕阴,拿上雕阴的战马和府库的兵甲,再打上郡六城。

风月也斟酌过,倒也挑不出毛病,当时只叹息时机难觅。

说时机,时机就来了。

雕阴县令吕宫一心提高自己的政绩,计划扩大雕阴城的规模,上奏朝廷,改县为郡,强行圈占民房,耕地,规划城区,激起民怨,穆二虎等人又是当地人,拉拢内应容易,再加上拓跋巍巍派人说服高奴并肩作战,并且抽调精锐东进东夏,一时解除了对鬼方的威胁,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时机恰当,火花闪现。

风月总觉得哪儿不妥,劝过他两回,说:“你不怕拓跋氏灭掉你阿哥?我怎么觉得我们现在是与虎谋皮呢……”

毛芹立功心切,则拼凑条件说:“夏王虽是姐夫的哥哥,我的老师,有翻天覆地之能,却怎么能半年时间就兼有东夏呢?非是有朝廷大军资其平定,东夏此时还不是驻扎了数万雄兵,姐夫有什么好担心的?而要是夏王真凭借自己的力量半年能重收东夏,他又怎么惧怕区区几万拓跋氏人马呢?”

正反一说,狄阿孝听着有道理,打算知会狄阿鸟一声。

毛芹怕计划被破坏掉,阻止说:“姐夫不可。虽然夏王不怕拓跋氏大军,但必将面临苦战,若是姐夫知会,不出兵助他,反自顾攻打上郡六城,他肯定怪姐夫,说不定你二人还会生出嫌隙。不如姐夫佯作不知,先开战,两边都在打,自然没有谁助谁一说了。”

狄阿孝不免犹豫,于是寻到风月,将这番话说给风月,要听风月意见。

风月想了想,告诉说:“毛芹说的倒是有道理,但你还是应该知会你阿哥一声,哪怕派人送个消息也行,免得他猝不提防。”

狄阿孝于是转个身,又打算知会狄阿鸟。

毛芹知道了,便又说:“阿公亲你还是亲我老师?”

狄阿孝想了想,回答说:“你阿师吧。”

毛芹这就说:“你可知道我老师对雕阴的感情吗?你要告诉他,他定会*问您的全盘计划,一旦得悉您攻打雕阴,姐夫以为他插不插手?得知你置他与险地,却谋他的心血,你说他……”

几来几去,倒是促使狄阿孝自己去思考。

他没少读书,只是不喜欢读书而已,自个想了想,记得西定初年,文皇帝平叛,文皇帝的弟弟被叛军重兵围困,一再告急,文皇帝要发兵,有人劝阻说:“梁王刚烈勇武,一再告急,那是自认为得到您的宠爱,倘若您不发兵,他不但能够坚守城池,还能拖住叛军主力,给您迂回敌后战场的机会呀。”文皇帝就没发救兵,结果梁王不但坚守了城池,反倒给叛军大量的杀伤。

要说自己阿哥倘若真的已经雄踞一方,怕拓跋氏区区两三万人?起码也旗鼓相当。

要是自己阿哥势力弱小,打不过他不会跑,反倒是攻陷不能跑的上郡六城,那才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果阿哥生气,大不了打完雕阴,把雕阴城里他的故交好友都交给他,只要人愿意跟他走,就都给他,换他顶住拓跋氏的损失,同样,也把他最是宝贝疙瘩的黄埔学堂整个送还给他,他还曾辗转派人,要自己设法转移他的学堂去东夏,就这么干,自己只要马匹、粮食、工匠、兵甲,其它好处都给他。

他连夜定下决心,亲赴雕阴指挥夜袭。

攻破雕阴,关中震惊。

人都以为他要入京,没想到他早知道关中戒备森严,驻军林立,驱赶男女几万头回北地,调整精锐,进攻上郡,连克三城,一直打到丹城。

丹城不大,初设为郡,远没有郡府的积蓄、城墙和人丁,在他的印象里,猛攻可拔。

正如意料那样,先锋刚到,就有风声传了出来,郡守出逃,郡令性格软弱,有心献出城池,保全百姓。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却没想到,仅一夜之间,丹城门户景象就变了,壮丁城楼林立,郡令突然转了念头,下令死守。

一开始他还掉以轻心,以为仓猝转变,大军猛攻,不过是摧枯拉朽,却又没想到,眼看着排手登上了城,壮丁已经乱跑,郡令披发仗剑,疯舞登城,硬是带动兵壮民夫,把自己的精兵给赶下来了。

从城楼的景象上看,他还是嗤之以鼻,原本也没想一次进攻就破城,也就当是磨练自己的精兵了。

结果一个中午过去,城楼上忽然多出火油,石块,檑木。

双方开始僵持,到了下午,城上竟然逐渐守出章法,以钩挠,捆上镰刀的竹竿,钩拉砍断自己少数几张云梯。

可恨自己的精兵猛将没有更好的办法上城墙,云梯越来越少,每次攻上城的人数越来越少。

猛将穆二虎被石块砸伤,裹着头被抬去看伤……气得嗷嗷想咬人。

鱼木黎觉得这么攻打不是办法,要求说:“阿孝。我们没有进攻坚城的准备,还是让史千斤领人马绕过此城,打完另外两城,再来汇合,并力攻城吧,我们这几天,就一边赶造器械,一边摸摸城里的情况。”

狄阿孝倒也是这么想的,总觉得这个小城的变化有点不可思议。

史千斤顺利攻占另外两城,遇到登州来的援军,难以赶来汇合,但城里的情况,却很快摸清了。

狄阿孝在简陋的军棚里铁青着脸,霍霍走来走去。

他们这个小团体,小得很,微小,除了他,就俩人,鱼木黎、毛芹等人各坐一侧,就像一家人聚会,等着家长发脾气。鱼木黎战绩赫赫,也算名将,分析说:“我们的军队还是很有战斗力的,一时打不下此城,那是有三个原因在里头的,一是因为士兵大多是雍人,雍人打朝廷,心里不硬气,一是因为骄傲,轻敌,这不,扛几架云梯就来了,咱们可是俘虏了很多的工匠,也没带上,现在造械困难……阿孝你也别着急,朝廷登州还是空虚着的,我们调整一下,很快就能攻破丹城。”

狄阿孝毕竟还年轻,一扭头,大吼一声:“攻破个屁,你没看他们越守城越得法?坑道都挖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你说的问题,这是他的问题,他的问题。你不知道,这个魏满心,本来就是要献城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献?现在眼睛都被咱们射瞎了一只,却是半点不怕了?”

毛芹知道底细,小声给鱼木黎说:“鱼木哥。阿孝哥说,这魏满心跟着小相公爷起过兵,后来割据过,被皇帝发遣安置在丹城的,名义上是郡令,实际上也就是贬员安置,手底下可有一些人,那都是打过仗的。他本来就不被朝廷待见,又怕死守黎民遭殃,见我大军一到,人心惶惶,郡守和司马都跑了,是要打算投降的,结果夜晚回家,他媳妇不让他进屋,给他说,你是跟狄小相公一起共过事的,现在人家名满天下,忠义操守人人敬佩,你却见了几个北地兵就要投降,跟人家比臊不臊?人都知道你起过兵,辗转跟过几个主人,原本还能觉得那时你是被逼无奈,可而今,天子坐京,仁厚待你,你不为人家守节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是别进家门的好,免得将来千夫所指,都说是受妻子拖累,要知道,到你投降那天,我是要带着你儿子先死一步,让天下人看看我母子是不是你不能守节的拖累……这不,这魏满心一羞恼,就没进家,连夜变卦,散布说:他与小相公共过事,小相公传授过他十九种守城战法。于是百姓们相信,就与我们战了起来,这边民风彪悍,又经过战乱,打过仗的多,竟章法渐成。倒也不知道这守城,是不是我那先生教的。”

鱼木黎愕然道:“这婆娘厉害。”

狄阿孝转过脸来,黑着脸说:“根本就不是这婆娘的事,是他他忘了父叔之仇,怎么模范怎么做,现在都成了中原人激励相守的忠臣敢死了。魏满心的婆娘能用他激励魏满心,魏满心能用他激励百姓,借百姓胆量。你说讽刺不讽刺,好好的一个草原英雄,他竟然做成了中原人的一代楷模,长辈们地下有知,知道了还不丢死人。”

鱼木黎也有一股锥刺的痛楚隐隐难消。

他追随狄阿孝的父叔缔造过一个汗国,虽然犹如昙花一现,之中却铭刻了自己的追求和苦涩的血汗,就像刚从昨日打马走来,今日已经物事人非,心里恍惚地觉得空荡,更怨恨,时刻觉得有一腔有仇必报的余恨锥在身上,昨日的逝去者都怒睁双目,督促自己坚定不移地踏入复仇者之列。

对于狄阿鸟,他怀着更多的期望。

虽然他更觉得与狄阿孝亲近,但作为一位有着卓越眼光夏侯氏将领,他从来都只认为狄阿鸟才有足够的才能复兴夏侯氏家族。

尤其是狄阿鸟在朝廷与白羊王的战争中投机,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割据一郡。

这种期望就火一般燎着他。

他觉得夏侯氏复兴的重任已经落在狄阿鸟肩上,他应该复兴夏侯氏,铭记自己的仇人,休养生息,时刻向中原王朝发起复仇。

这种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狄阿鸟的所作所为在他的眼里,那是越发地背叛夏后氏的先辈,越发地背叛整个夏后氏该有的信念。

有时,他会与酒相伴,心里多出一种颓废和失落,觉得夏侯氏的嫡亲后裔都忘记了自己的仇恨,他在里头又白忙活什么;但随着狄阿孝不断取得的胜利,他渐渐把自己的寄托转移。

时而,他也会想,眼前的狄阿孝其实也是有着造就的潜质的,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英勇果断,意志坚定。

他也理解狄阿孝的心情,知道那是跟自己一样,一种感到亲人背叛的痛苦,无法缓解,怒而无奈。正是因为对一个人的理解,和对另外一个人的失望,他缓缓站起身,像是坚定一样用力地闭起双眼,然后再一次睁开,低沉地说:“阿孝。他还要这样下去,我们只能不靠他。”

其余两个人并没有留心这句话。

他强调说:“阿孝。你阿哥既然要这样下去,我们只好不靠他,我们也有军队,他能做到的,难道你就做不到吗?这次战争结束,我们就能打通草原,到那时,主要兵员便不限于雍人……”

狄阿孝眼前闪过光芒,猛然睁大眼睛看着鱼木黎,确实,这就是自己的本意,要复仇,用雍人总不是那么安全,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鱼木黎与风月先生一样,不会谴责狄阿鸟越走越远,没想到,鱼木黎不但谴责了,还立场鲜明地站在自己一边。鱼木黎还没有说完,仅口气平淡地说:“现在我们手里的将领,可都是你阿哥安插好的。他们打上郡的动力,未必不是为了和你阿哥连成一片……”

毛芹更敏感,尖叫一样地说:“特别是史千斤,他是你阿哥的岳父,能不疼他女儿?”

狄阿孝轻轻点头,这也是他的团体为什么会小,这么微小的缘由,除了鱼木黎安插老部曲,手里握着的三分之一人马,其余重要将领几乎都与阿哥有关系,不但是雍人,还会听从自己的阿哥,阿哥一句话,也许自己这些人便都指挥不动了,面对这些人,怎么能商议更深的话题呢。

自己要想一个人完成重任,手里必须要有一支只听命自己的军队,避免与阿哥有了分歧,自己就指挥不了旁人,而要想有这么一支军队,就必须有兵员,要想有兵员,就得扩大地盘,训练新军,自己来安插将领。

他想了一下说:“拓跋黑云寻我接应,我之所以答应,就是要通过他保持与拓跋氏的关系。阿哥他说,拓跋氏不可依靠,我看只是吓唬我们的,拓跋巍巍能够扶持白羊王,自然可以容忍我们这个盟友,一旦丘石明辉接到人,立刻让他把人给我接来,能不能和拓跋氏近一步缔约,关系着我们的大事。何况我也想通过他,现在就了解阿哥的实力,受朝廷控制的程度。”

毛芹笑了说:“拓跋黑云是拓跋氏的重要人物,他走投无路,靠被我们接应才得以逃命,欠了我们大大的人情,只要他肯回去说话,拓跋氏会认真考虑我们这个盟友的,这对我们放手攻打上郡,巩固上郡都意义重大。”

鱼木黎也同意,摊开地图看了一会儿说:“最好把他扣上几天,好让他给拓跋氏送信,配合我们一下,免得朝廷收复雕阴北上。另外,要让史千斤顶住朝廷的援军,我们也加急攻打丹城。”

狄阿孝补充说:“做出加急强攻的假象,等朝廷援军抵达丹平川,我就迂回葭壶口,从他们后面发起攻击。”

鱼木黎分析一番说:“不行。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打下丹城,完成上郡之战,再央求你阿哥居中说和,打打和和。要知道,之前白登山的兵力被抽调不少,现在战争打完了,就怕……他们从侧上方来援,夹击史千斤,放任朝廷推进,有可能造成史千斤提前兵败,这样,你迂回葭壶口,会有全军覆灭的风险。”

狄阿孝笑了说:“风险?我怕风险?!风险越大,战果越辉煌。你可曾想过,要是我阿哥不愿意居中说和呢,他要是看着朝廷居上风,再一个好心,反过来迫使我们归还上郡呢?所以,这一战,必须要冒点险,必须要战胜,还得大胜,然后才有和谈。放心吧,史千斤能打硬仗,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垮。”

毛芹连忙说:“趁机消耗、消耗他也应该。”

鱼木黎还是不同意,说:“我还是觉得太冒风险。你阿哥虽然不愿意与中原朝廷翻脸,跟着中原朝廷走,但是一旦上郡拿到手里,总是咱们的地盘,他总不会向着外人,让我们归还吧?”

他之所以说不同意,不是认为这样没法取胜,放到狄南齐身上,他是死心塌地地放心,放到狄阿孝身上,那倒难说,毕竟战争设想是一回事,将领有没有能力实现是另外一回事。但他并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狄阿鸟虽然打赢了东夏战场,但消耗到什么程度,他们还是一点也不清楚。

狄阿鸟手里要是一点实力也没有,又受朝廷控制,议和时居中说和,是没有丝毫分量的。

但要是自己这边取得大胜,那就不一样了,找狄阿鸟说和,那只是给朝廷一个台阶,是不和也得和。

鱼木黎把视线放到狄阿孝身上,发现狄阿孝多出了几分深沉,正摸着几颗黄豆,在地图上摆来摆去,突然多出一些信心,心说:“阿孝宝要是能指挥这样形势的一场合战,军事才能起码不亚于我,异日自当大放光彩,如果不能取胜,也是锻炼他了,大不了退出上郡争夺,固守高奴。”

将拓跋黑云一行人接来之际,鬼方军刚刚造了一些简陋、粗糙的攻城器械,开始了更加猛烈的攻城,一时间云梯飞架,流矢穿梭,风云雷动,万夫喊呐。丹城守城军民站在城楼,除了拼死抗击一波一波攀爬登城的鬼方军,还得死守心魄,免得被城外哗然前移的方形梯队,前进后退扬尘的马队给吓倒。穆五郎传令收兵,来到自己二哥穆二虎身边时,穆二虎正嘶吼嗓子,挥舞长剑发号施令。

他半截身子都给白布包缠着,监督弓箭队压制城楼,两眼通红。

他一扭脸就骂:“眼看就要攻上去了,收兵,谁让收兵,就你长了个嘴传令?李大头攻城不利,都被王爷撸成百夫长了,总得给人家扳回来的机会……”

穆五郎哂笑:“他是活该。总想赶个巧,没胆死战。”

说话间,远远能看到攻城后续梯队中的李大头已经闻鸣金却步,带着几十个兄弟往回跑。穆二虎本是想冲穆五郎咆哮的,怪他不知大小,看到这一幕,恨恨一跺脚,骂道:“这龟孙一点也不争气,不亏被撸。”一回头,这又问:“为什么收兵?为什么收兵?云梯造出来了,今天仗正打得顺,怎么说收兵就收兵?”

穆五郎小声说:“王爷接来位贵客,据说是拓跋氏那边的王室贵族,要聚众开宴,你们都打仗去了,岂不冷场?”

穆二虎大怒:“放着城不攻,去陪鞑子吃饭,王爷喝昏头了。”

穆五郎攘攘他。

他便又说:“谁想去谁去,拓跋氏能有什么好东西。”

说是这么说的,兵得照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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