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节 意想不到的通天巫(2 / 2)
半夜搂着史千亿,听她怀疑自己有了宝宝,也不知是真是假,就把头放上听,使劲听。
动静没听着,倒有人打门了。
来的人都是高大严肃的卫士,其中一个,都曾是龙青云身边的卫士,他到了狄阿鸟面前,不等狄阿鸟穿上衣裳,就说:“通天萨满病危,四爷,不,王爷让你去一趟,快,衣裳拿上,在路上穿,现在就走。”
马车一出来,就好像走进了一个黑不见底的趟子里,到一个油瓶中咣荡。
狄阿鸟在车上晃悠,晃悠,要不是怕没礼貌,就问出来了,通天巫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大半夜的,让我去干什么?!疑问没解,人就到了,车马一下,人就带着,走在宫墙的下头,隔着一道墙,宫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宫里没有什么动静,怎么就让自己来了呢?!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乌黑的大房间,一进去,灯都没有,然而,卫士却让进去,狄阿鸟只好进去,用眼睛和耳朵分辨着,脚步轻迈。
突然有人轻轻地问:“你来了?!”
狄阿鸟对这个声音很生疏,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什么声音这么熟悉。”
那人说:“你说呢?!你应该叫我舅舅。”
舅舅?
狄阿鸟第一个想到龙青云,可是?他连忙问:“你是我哪一个舅舅?!”
他张目一看,只见一个人影在二十余部外的地方坐着,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坐着,犹豫了一下,说:“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我龙青云阿舅。”
那人悠悠地说:“我不是。”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是龙青潭,你不记得了么?!”
狄阿鸟这才明白,他说:“我想到是您了,可我没想到您会在这样的黑屋子里见我,还是在半夜,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龙青潭黯然说:“今天,一个伟大的英灵就要回到长生天他老人家身边了。”
狄阿鸟知道,通天巫嘛,他回去又怎样,他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或者老师,或者益友,和我有关系么?!
龙青潭像是知道他心里想的一样,说:“我不知道,他的逝去会不会是这个国度的灾难,虽然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灾难,但一定会有影响,我的身体也不好,我也可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回到天国,去陪伴他。你一定奇怪,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是,这确实与你有关系,你上去,上去,看他最后一眼吧,他快要离开了尘世,会有许多的牵挂要告诉你。”
狄阿鸟走上前去,有点疑问,看到了一个楼梯,纳闷着,回头看着,走了上去,走到了上面,发现一个厚厚的帘子,揭开,里头透了点灯火,再走上前去,是一个女人,她正弯着腰。
再走上一步,一个人躺在那儿,用力辨认,却辨认不出来,他的脸部正在溃烂,加上所涂的药水,就像是个染色罐,谁也不好辨认。
忽然,这个人嘴唇动了,说:“阿鸟,你来了?!”
狄阿鸟战栗一下,跪下了,喊道:“阿舅,是你么?!”
那个人说:“不要过来,我不知道是不是传染,我不知道,我被女人打败了,我的一生,都被女人打败了,你以后切不要学我,我太好色,一生之中,为此做了两件错事,第一是没有子嗣,第二是染了花柳。”
他说:“我今年不过四十多岁,自我父亲离开我,也才几年?!可是我不行了,我想自杀,求人杀了我,和所有的人都一样,到了这种田地,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跌落为尘,所有的恩怨,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是从来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染上这种病,染上这种该死的病,记着,记着。”
狄阿鸟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用带着一丝笑的口气说:“我怎么会那么轻易死掉呢?!猫有九条命,虎也有九条,我的性命只有我自己能拿走,可是我把它挥霍了,孩子,我多想让你到我身边,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病是不是传染,我几乎不敢见任何人,这几年我就在这里孤独地度过,连妙妙和琉姝都不曾让他们知道。”
他又说:“你青潭舅舅,他不行,他守成尚可,却不能与众敌争锋,所以这几年来,我让他主修内,任何大战都尽量避开,亲自给他制定国策。可是我死后,四周都是强敌,他也有病,常年卧坐,肝胆萎缩,哪天要走,也不过一朝一夕的事,现在他身体就已经不行了,没法应付烦劳的政务,连琉姝都管不住,管不住。”
他的声音又低了一些,说:“我没死,你不要惊讶,我早就有了稳妥的脱身之计,受囚于京城,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当年,我和你叔父之争,不是打与不打长月么?!我要打长月的,是因为我和你叔叔的看法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不打长月,是他认为长月不好打,我打长月,是因为那是国君之所在,长月不破,凡世间之中原人皆有主之人,长月若破,凡世间之中原人皆无主之人,而我们既然出兵,所求变是瓜分中原,不打长月怎么行呢?!长月不下,我就知道事不成了,这个时候,我是故意把自己交给秦纲的,他威胁不了我,威胁不了我,我是故意为质,借他战胜你的叔叔的,所以我有准备,只要我想脱身,就能脱身,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在长月染上了这种病,这也是天数,天数,这些且不说,我讲这一番话,就是要告诉你,且不要向中原兴兵,除非中原之主昏庸无能,或者已成无主之所,否则,向大国兴兵,则必招百倍报复,寸草不生。这也是我为什么以身作质的原委,因为我们是一个国家,不是游牧的部落,可以赶着牲畜,赶着人民在草原上游荡,我们是一个国家,有土有地,哪里也去不了,记住,有主之人,主不死,则斩不绝,主不死,则战之无时。”
狄阿鸟这才知道,当年闹着要打长月,不是阿舅任性,而是因为他觉得,中原人只要有主人,联军就会败亡,要想瓜分之,必须先打长月,使其无主,然后方可图其疆域,百姓,就此一点,他的眼光,分明不是自己叔父可比的。
他眼看形势不对,借鸡生蛋,以自己为质。
获利最大的是他,可是谁曾想一个金蝉脱壳,两个猛虎除皮,到了最后,却死在自己的好色上。
他说的一点都不假,这个世上,谁都要不了他的命,除非他自己,他因为好色,使得自己没有子嗣,无法传国,使得自己最后几年,连人都不敢见,痛苦而死,如果他还能活下去,还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会怎样?!
凭他的威信,东夏如探囊取物,高显则蒸蒸日上,朝廷被拓跋氏拖着,他其实忽然变成了鼎力的势力。
狄阿鸟用充满情感的眼睛看着他,心有感触,吃掉大象的往往不是狮子,而是蚂蚁,好色,他,包括所有人都觉得他有自己的分寸,最终还是不免于难。
龙青云蜷缩身体,痛苦之极,仍然不休地说:“我死后,把这个国家留给你了,你需要时来取吧,我知道你回来,把求亲的钱财都挥霍了,你,你当我不知道,你是用这些东西去丈量阿舅的地界?!阿舅心里有数,心里有数。我知道,我说这话,你心里一定很惶恐,怕我是试探你,不,我刚刚就说了,你青潭阿舅无法与强敌争锋,强敌四起,有能者居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以传国给你,可是现在不行了,我这个样子,已经太多时候没有露面,难以掌握大局,我只能给你一道旨意,让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来取,给你这道旨意,我只有几个不多的要求,第一个,已经说了,不能贸然向大国兴兵,要和中原搞好关系,中原的粮食,布帛,金银铜铁,都是我们的根本,其次我龙氏一族,也是你的亲族,你要善待,再次,琉姝变成今天这样,我有责任,我有,我对孩子的管束不如你父亲,我一不在身边,她就会变,可是我只有两个女儿,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够娶了琉姝,替我管束她,替我管束她,我们龙氏是雪山族,苦寒之地发家,耐吃苦,勤劳善战,不该追究享受,你也一样,不要变,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把绸缎分给百姓,知道孝敬母亲……好啦,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默默地接受长生天的召唤吧,等你四舅替我安排后事。”
狄阿鸟走了下来。
龙青潭已经到一个有亮光的房子等他了,轻轻地说:“求亲的事儿,我答应你。”
他拿出一个卷轴,说:“这是你青云舅舅的遗愿,我觉得他是过虑了,你当真要拿走吗?!”狄阿鸟愣了一愣,连忙摇头,说:“我也觉得青云舅舅过虑了,有青潭舅舅在,国运必然好转,他误会了,我带来绸缎分给百姓,其实是想用他们迫使娶亲成功的。”
龙青潭笑了一下,说:“你很识趣,不然,你今天出不了这儿。”
他把卷轴举上,放到了火上,然后伸到铜盆中,让它燃烧。
狄阿鸟心里不停地滴血。
龙青潭又说:“绸缎的事儿,我也明白,年轻人富贵了,回家,出手大方,没关系,我当那就是你的彩礼了,可是婚姻的事儿我能开口,却不能做主,我管不到琉姝,她总觉得我在剥夺她的继承权,我在她面前宣布什么,她偏偏不会做什么,所以,你要去努力,去,去让她爱上你。”
他说:“现在的她和你青云舅舅很像,很像,可惜,你青云舅舅躺在那儿,哪里都去不了,他不知道,他还当是以前,但我看得明白,琉姝适合做王储,你娶了她,就放弃你的王位,带着你们的人马到我们这里来,辅佐她。”
狄阿鸟愣了一下,说:“我是东夏王,这是两国婚姻,阿舅,你应该明白,现在的你我,是两国之主,我不会带着人马到你们这里来栖身,而且处理不当,还是要打仗的。”
龙青潭也愣了一下,问:“你们那儿也叫国家。”
狄阿鸟点了点头,威胁说:“我的骑士都很善战,我已经有一万人的军队,不能被羞辱,如果是青云阿舅,他一定不会这么有意羞辱人,您是长辈,您的话,晚辈应该记到心里,可是你和我,又都是国主,两个国主说话,那就是代表两个国家,做晚辈的也不得不无理取闹,我只能再次说,婚姻处理不当,那就是战争,我的部下们,刚刚打败巴伊乌孙的部下们,知道他们的君王被戏弄,被胁迫,会干出什么样的事儿,我真不知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