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节 北平原镇(1 / 2)
图里图利确信狄阿鸟要在这儿与敌人决战,告诉他一个自己摸不准的消息:“好像他们并不是只有两千人,好像他们的人数增加了,也许博大鹿根本就没弄清他们的多少,十里之外,黑鸦鸦的。”
狄阿鸟震了一震,他以为正面才是主力,如果侧面的侦查,真的不准,那么虚则实之,侧面才蕴藏了他们毁灭自己的力量。既然不止二千人,人数会是多少呢?!三千,五千,一万?!太多了也不可能,他是可以聚集几万人来毁灭自己的,但那个时候,与他拼命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朝廷。
再说,他聚集了几万人,战斗力可能要下降,朝廷兵马一出,实力相当,有一些人,因为什么人都有,肯定有一些会心神不稳,加上被造就的势头,能让自己足以在阵前摇旗大喊,就地招兵,只要能有人心动,就能影响到别人,让绝大多数人无心恋战。特别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自己的人头,远不及一个漂亮的,能供他*乐,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远不及牛、羊奴隶,即便巴伊乌孙像朝廷一样,拼命设立赏格,他们也不会做非分之想,自己两条腿一匹马,能被普通人杀头或生擒。
草原人在阵战中,也很少把某一个人的人头做赏格。
因为所有的草原人,无论巴特尔还是一部首领,他们都不会死守在战场上,死守在城市里,胜则进,败则退。
至于有些巴特尔宣扬,他们不会被敌人看到马股,那不是说,他们不会逃走,而是说他们百战百胜。
两军阵前做赏格,都是拿战功,你杀了多少,你自己俘获了多少,拿对方首领的人头,结果只有一个,各不出力,你上去了打得天摇地动,我看着心里却酸,会想:不行,我不能让你拿了对方的人头,你好好打吧,你不是想得功劳吗,你一个人打好了。如果双双是仇人,有嫌隙的人,让仇人拿走赏格,那将来对方得到大量的奴隶,牛羊和战马,下一个要取的人头是自己的,行么?不行?!窝里干都有可能。
至于战阵上得到了一部首领的人头,大多偶然了。
当然,*人头是在战后,敌人被打败了,大伙都在流窜,这时胜利的一方追击,各部人马不用在协同作战,发起战争的一人才会说,要是给我了某某的人头,我会把什么、什么给他,这才见效。
所以,狄阿鸟不认为对方把自己的人头设赏格,只认为自己的人头是隐藏的一个大功劳,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没谁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割了脑袋。
人多好打仗,这是针对朝廷的,朝廷兵马多,他们不聚起来,心虚。狄阿鸟思前想后,还是断定,他们不会跑来开玩笑,让两个首领在镇前比魅力,比仁义,派来的一定是肯与自己拼杀的,甚至是仇敌,高于两千也不会高太多,有个三、四千,就已经很多了,太多了,其中一部分,就是为自己送上了门。
当然,哪怕是一万,现在也要当两千。
首先,两千是侦查出来的,许多族伯都知道了,自己不能让他们觉得游骑无能,其次两千不至于人人自危,不至于他们慌乱。
就是他们是一万,两万,三万,五万,隐瞒不住的,自己也得咬紧牙,说,其实真正来打仗的就两千。他郑重地更正图里图利说:“是两千。我是让你派人侦探敌人的踪迹的,没有让你约摸人数。”
这点图里图利也心知肚明,笑着说:“我是没有约摸,我就是觉得好像不是二千,让大王心里先有一个数,看看咱是打,是撤,是守。”
狄阿鸟满意地笑了笑,带了三个孩子来到乱吵吵的族伯面前,到那儿,眼前冯山虢正试图稳定他们。
冯山虢是真后悔没有跟着图里图利,扎上小辫子,说个话,交流实在困难,跟他们的人说:“大王的大军派出迎战了,还没有回来,大家自当同心协力,守好镇子,否则镇子破了,大伙一起遭殃。”
多好明白的话呀。
可偏偏有人用滑稽可笑的嗓门,略微沙沙地回问:“大王的军队派出去了,他们怎么会出现到我们跟前了呢?!大王不会是逃跑了吧,让我们一起去送死?!”
也有人说:“巴伊乌孙肯定恨极我们,抓到我们,连个体面的死都不能。”
冯山虢为了安定人心,回应他们:“我们只需守一天,朝廷的人就回来救援我们,里应外合,胜的一定是我们。”
这时有人就会高喊:“看他穿的衣裳,扎垛子的头,他是朝廷的人,给朝廷鼓吹呢,不要信他的,我们要等大王来。”
别乞一替冯山虢说话,一群人就围成圈子站,往脚下,往别乞方向的脚下吐口水。
他们笨吗?没一个笨人,他们傻吗?都不傻,他们都知道已经互为一体了,而且也都很有头脑。
图里图利在还好说一些,图里图利也不多说,只是给这个人抱抱,跟那个人抱抱,然后略一要求,给对方说明出兵的人数,图里图利一不在,他们就这样闹。因为他们专门给自己过不去吗?!可能吗?!自己又没得罪他们。关键冯山虢已知道,这正是狄阿鸟说的,自己得不到他们的信任。
他急了一头汗,怀疑这些大汉会没了耐心,七、八十来个,按着自己团一顿,让自己以后没脸见人。
正着急,这些人忽然一下静了。
他纳了下闷,回头一看,只见狄阿鸟抱一个儿子,带一个儿子,一个幼弟到了跟前,喜出望外,好像盼到了救星,连忙回过头,说:“让大王说,朝廷会不会派兵救援我们?!”
狄阿鸟回答说:“可能不会,救援也不会真心救援。”
冯山虢头晕了。
狄阿鸟总是这样,总是出人意表。
除此之外,冯山虢也气恼,你什么意思嘛,你是想自立了,给部下灌输朝廷不肯信的信条?!
他恳切地说:“大王?!”
狄阿鸟摆了摆手,说:“我是在给各位亲族,各位叔伯,各位弟兄说实话。”他又说:“老冯你也别觉得我无的放矢。皇帝陛下是圣明的,让我回来,救助我们的藩国,体恤我们的百姓,皇帝陛下也是仁慈的,体谅到我们力量尚弱,给我们一块栖身之地,可是皇帝陛下美好的意愿,会不会被贯彻呢?!”
他扫了众人一眼,说:“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我们在这里,我们本来是要为朝廷消灭巴伊乌孙,镇守帝国的门户的,可是如今呢,我们却还在这儿栖身,似乎还需要那些帝国军人精心地呵护。那些帝国军人,他们心甘情愿吗?!他们愿意用他们的生命,来保护我们这些与他们瓜葛不大的人吗?他们不知道我们回去,即便打败巴伊乌孙回去,记不记得朝廷给我们的恩惠?!我们的生命,我们的牛羊,仍然需要我们自己去保卫,所以我要求诸巴特尔拿出自己脚边的奴隶和珍藏的爱子。”
冯山虢扫看下去,众人仰着头,都非常肃穆,但还是忐忑,这都是刚刚投靠来的,说是投靠,其实是投降来的,除了少数几个,几乎没谁从狄阿鸟这儿得到过恩惠,更没有一个人,经受过考验。
你否决了朝廷,说这一番话,谁能保证他们出了这个门回家,不会立刻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敌人的马蹄已经接近了。
也许,它们已经在居住的地带外头轰鸣,紧急征召怕都来不及,你这般说服工作,能起到作用么?!
狄阿鸟再次说:“你们出牛羊马匹出奴隶出亲人,为的是什么?不要说都送给了我,做我个人的财物,我虽然有六个妻妾,可是比起你们,怕是不如,我虽然贵为大王,可是我没有几件好衣裳,出门之前,我女儿给我尿湿了,我都要等衣裳干才能出门,你们交来的财物,我用来干什么了?这你们知道,你们有了丝绸穿,你们有了粮食吃,你们交来的人口,干什么用了?!是交给正在与敌人作战的战士,是保护这个新生的,好像是我刚刚出生的女儿一样的国家,我们共同创造了一个新生的帝国,之前你们有点被迫,可是从今天起,我就把机会交给你们自己了,战争之后,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属于你们自己。军情紧急,别的什么话都没有,现在给我次序出门,回家带出儿郎,我们出镇应战,保护弱小,记着,排好队,不许慌张,走之前一人领一面旗帜,旗帜上的图案,从此就是你们一姓家族的族徽,你们的亲戚,都可以把这些族徽打出来,绣到衣服上,刻进心里。”
他喊了一声:“别乞萨满,根据你居首的功劳,又因为你的年龄,再为了你能够长寿,我准备把神龟给你,你满意吗?!”
图里图利展开一面旗帜,上头一只巨大的乌龟,绿壳黄胄。
别乞伸头看了看,发觉众人感到滑稽,还有点儿陌生,哈哈大笑,猛一挥胳膊,大叫:“笑什么笑?!”
他接过旗帜,标准地走了退步告辞礼,雄赳赳地离开了。
族伯们的人马还没聚集,敌人就已经在西边镇子的西南出现。这两个镇子中间隔了十几里,当中扎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帐篷,高高矮矮的泥房子,圆的苍穹房,四方的排房,是不多远一撮人家聚居。
大伙各有编制,自有人督促。
他们在上头的带领下作布防,凑集各家的平板车、勒勒车,与泥房、泥墙搭配,堵缺口,封坪地,可是,仍然还到处是软肋,倘若骑兵从中间捅一把,那也是不得了的。
所以,各营组织起来了,御敌在外是最理想不过的,族伯也就更坚定了摆阵出击的心理,以免对方捅一把,捅到自己身上了,于是,得令而归,是飞速地往自己的地盘赶,从上到下召集人手。
在他们看来,虽然屈居劣势,只要大家不都想着跑,也够对方啃的,何况只要能撑个一天半天的,自家的主力会回师救援。
他们多则上百,少则二、三十,迅速地奔往西边镇子的方向。
狄阿鸟早已到达那里,他到时,就有人按吩咐把他自己的旗帜和王权象征的麾旄竖上了。
这不是他预料到敌人从这方向来,而是预备了好几个,无论敌人从哪一个方向来,都分明地告诉对方,自己就在他们率先看到的地方,要是来攻打自己的,就别不顾一切地往营地劫掠。
巴伊乌孙没有去购买狄阿鸟的人头。
可这支敌兵还是进攻狄阿鸟的,他们只要看一眼,就有打跑敌首才好抢掠的意识。
狄阿鸟还没到,他们就对镇子发起了进攻,巨大的连弩在镇墙上怒嗖嗖地鸣叫,雪地上的骑兵就向走丸子一样蜂拥而来,顷刻抵达城墙下面,一边在下头射箭,一边下马抢城门。
狄阿鸟到时,情形已经岌岌可危。
守备力量太少,张铁头带着十来个人,手舞大刀,在城墙上抵御爬上来的敌人,要不是他们的盔甲都是明光盔,肯定成了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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