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挑钱去赌(1 / 2)
老范先生极不自然地笑上一笑,还没来得及往一旁伸手,狄阿鸟已上了炕,盘上腿,居高临下地问:“范先生,你都读什么书?!”
老范先生有着读书人的谦卑,怎么都觉得人家是要指点他一些学问,等不见狄阿鸟来更正,已含糊其词:“都是圣人的书。”
狄阿鸟一笑,想到什么似的,忽伸出一根指头,搭在几旁晃来晃去,“噢”一声问:“大学,先生读过没有?!”
范老先生的表情格外古怪,说:“读过几年!”
狄阿鸟大为兴奋:“读几年才读完?!我一天就读完了,你说这个‘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实而不秀者亦有矣夫!’,有人读这书对自己有好处,有人读那种书对自己有好处。先生看我呢。读什么书有好处?!”
范老先生心里怪他不学无术,还无礼取闹,随口说:“‘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大概不是出自大学,而出自论语吧?!大凡苗禾,有果者必经花之孕育,至于‘实而不秀者亦有矣夫’,圣人应该不会这么说。”
狄阿鸟没面子地捞了捞头,强词夺理:“你现在也拿不准不是?!咱谈咱的,别去管它出在何处。”
范老先生注意到礼貌,才用了“大概、可能”,见他不受自己的提醒,咳嗽一声,反过来问:“你都读过哪些书?!近来又在读些什么?!”
狄阿鸟明显感到对方有点看不起自己,就鼓吹说:“多了,不像你们,只读读四书五经,没有字的书我也读,我?!有手不离卷的习惯,有时骑在马上,还不忘读书,已经读得不计其数,近来在研究天象,感到天狼星夜夜闪亮,正应边患,是丈夫‘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报效君王,建功立业的时候……”
他也拿出几分小看的样子,吹嘘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天狼星旁边还有一颗星。”
范老先生微微点头,说:“天狼,确主争战,却未必是应拓跋部之劫。我朝的历法偏差渐大,是故,天狼不同与往年出现。”
狄阿鸟心虚片刻,说:“没有别的征兆?!”
范老先生说:“有。应在东北。”
狄阿鸟心“咯噔”一跳,说:“你怎么知道?!”
范老先生笑了笑,说:“学生原是钦天监的监副,应天时而言,移宿所指乃东北方向;应国运而言,朝廷与高显的骨肉之盟乃为权宜,日后必有一战,就战而论,朝廷都长月,征拓跋氏易,征高显难,一旦应验,恐怕有变。”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朝廷在河北屯兵,且靠此慑服敌酋,怎么会有事?!而高显已经臣服,绥驭既可,奈何灭之。”
范老先生想了片刻,说:“东北情形,老生实不多知,不作妄论。”
狄阿鸟点了点头,觉得除了自己再没人有资格来谈高显,以自己对龙琉姝的了解,觉得龙琉姝一个女子,不大可能搅出事端,而朝廷也不会不知道北征困难,否则不会圈禁龙青云,深怀诚意地与他和谈,将来恐怕也没有用兵的机会……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神色不定地走一通神,暗问:“难道会变成这样?!”
老范先生这时再看狄阿鸟,不像那种乡下读了两年书的混蛋小子,不懂装懂,还以折辱年长之辈乱搅闹,放下了成见,说:“天意作何,非世俗人度测,看你的模样,必出于行伍,长于兵法,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将来定要谨之,慎之。”
狄阿鸟应下来,见时候不早,该放许小虎去吃饭了,顺便让他知会一声,让杨小玲弄些像样的酒菜,再打些黄酒来吃。
一顿饭吃下来,老范先生清楚了狄阿鸟。
狄阿鸟才知道老范名远,原本好好一个只管天象不问世事的小官,受亲戚牵连才举家被迁的。
至于那亲戚,叫什么没去问,反正是个近亲,消失多年多方打听不到,不曾想还活着,忽一日来信,改名不换姓随了拓跋家族,被人认了出来,牵连到老范。
每每一说到这儿,老范就哭哭不出,笑笑不出。
狄阿鸟让了他些黄酒,安慰说:“没关系,不就是流放吗?!我陪你,我一家今年要是雪大来不了,明年开春准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吃完饭,狄阿鸟神神秘秘地拉他去,找出千里镜让他看。
范远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东西,大惊似呆,从眼上一收回来,就贪恋地在金属管上抚摸,手指没长没短地抖,连声说:“要是用它来看天象,窥天意何难?!”
狄阿鸟在千里镜和老范身上眄睨,一慷慨,慢吞吞地说:“给你吧。”
老范惊醒过来,一手执起,问“真的”,继而在狄阿鸟脸上找不到玩笑模样,连声说:“这是稀世珍宝呀,老生何德何能……”
狄阿鸟看看他那般不舍的样子,递了个台阶,说:“先生替我保管着,好吧?!你没事,教我看一看天象。”
范远答应了,说:“好。”
两个人一起回去,已经到了晌午,杨三小还没有回来,杨锦毛怀疑他去赌博了,在清理过雪的院落里走来走去,给柴房里的老杨氏致气,而杨二嫂在自家屋子门口冲老杨两口闹:“就把你们家老二一个人累死吧。养活了这个,养活那个,这个游手好闲,那个休回来,这还就赌上了,输吧,输光了清寂。”
老杨只是说:“他就是跟人家郭川比上了。”
一家人吵闹得不像样,几个小孩都跟老鼠一样藏在柴房里。
狄阿鸟看看杨小玲不在,自己也说不上话,就和范远一起避屋里,过了一会儿,几个小孩又从柴房里溜出来。狄阿鸟看到了杨宝,就问他:“你姑呢?!”
杨宝说:“去找我小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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