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孩子吹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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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夜长,雪又不住下,熬得人都半截身儿没知觉。壮丁们勉强嚼些分发的食物,吃完,挤挤扛扛,横七竖八凑一起取暖,约莫着刚把填进肚子的热气喘干净,不知从哪起了一阵骚动,说是城外火堆熄灭不少,一传十,十传百地在人堆里散播,好一会儿,上头传令,挑丁留宿,让其余的回家,狄阿鸟和杨二一商量,和两个拎大锤的大工留下,揣张破棉被,背着墙根挤到天明。

那雪是越下越大。

天明时,人坐在背风的城墙根窝子里都埋进半个身,围着几个搭就的简陋棚子,挤得水泄不通。狄阿鸟钻出来抖被褥,见上头的雪成块下掉,刚扑扑自己身上的雪,把几个伙计蹬起来,听人在一旁喊“冻死人了”,一扭头,是几个人驮了个僵硬的小伙子,奔得飞快。

营里拨人起炊,一人发一碗热汤。

狄阿鸟领完,和几个人一起回了家,就想着暖和、暖和,吃顿热和饭,杨二一大早出了门,光见杨二嫂在那堵门口:“人家不是管你们吃的了吗?!这要打仗了,人家把城一围,粮食没粮食,生意没生意,以后不省着点怎么行?!要不,你们去睡会儿?!”她这么一吆喝,不让人吃饭,大伙只好抖得跟衰糠一样去炕上挤。

杨小玲偷偷给狄阿鸟揣了俩热馒头,狄阿鸟吃罢,也就偎炕上读书了。

到了中午,他正愁自己摸不到军情,听到院里动静大,问问许小虎,才知道吕花生被放了回来。

院子里,大伙拢过去,这个问了那个问,原来人家是真给他吃顿肉。

吕花生牢房不是白蹲,不但受到校尉相公的接见,耍了几手能耐,吃上了肉,更比大伙知情,跟大伙讲,敌兵夜里绕过雕阴扑黄龙,抢一夜,城中夜里不敢轻出,上午开城出战,跟回来的鞑子在城外干了一仗。

狄阿鸟对这些都不感到惊讶,只想问陈绍武出城没有,爬爬出来,硬了头皮去搭讪,见吕花生也是抬着头,爱睬不睬,只好作罢,回头跟杨小玲念叨:“你看这小子抖成啥呀,他吃顿肉,还不是老子成全的?!”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过了一会儿,吕花生也没有想到,门外来了两个捧绵甲的兵,众人眼里喷着热光去问,这又知道吕花生补了个良长,送到一副衣甲,一个院的人都追了瞅,吕花生是合不拢嘴地笑个没完。

吕花生来戍守,要是循规蹈矩,从伍、什到良,哪一步都要有像样的战功?!而他这一越数级,几乎跟讲武堂出来的武士一样,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众人一时众说纷纭,不在话下。

吕花生找杨锦毛父子感激,杨家父子也预备酒肉,在堂屋摆开庆祝,杨二嫂是跑来跑去张罗。里头正喝着酒,惊叹着世事,只听得羡慕声声,外头又来了两个兵,这一次捧来了一把宝剑,牵了一匹上好的煽马,说校尉相公夸吕壮士好武艺,怕他没有趁手的兵器,没有坐骑,解剑相授,下马推让。

杨氏一家无不惊讶校尉相公的大方。

他们比较前日狄阿鸟所受礼遇,觉得吕花生身家清白,和狄阿鸟摆臭架子不同,说这说那。

狄阿鸟见工棚也没开工,他们这般欢喜,把堂屋挤得满满的,想陈绍武还没有消息,不禁惆怅,也没去凑热闹,出来走了一圈,见院外挨工棚的地方放着几只浸兵器细腰大水瓮,里头半瓮水,外头扑满厚棉被一样的雪,就寻了一个,弯腰一揽,抱起来,从这边儿挪那边儿,来来回回,挪个干净,接着又一个、一个挪回来,随后,却又从兵器架上挑起一杆金瓜,寻了个地方旋舞,荡得身边雪飞舞走。

几个吃过午饭来玩的小孩从僻静处来,瞅到了他,都睁大了眼睛,狄阿鸟无奈收了兵器,听到一人击掌,回头一看,是个戴了鎏棠大叶帽的人插枪远观。

这人见引起了狄阿鸟注意,大步流星走上前,抱拳道:“壮士好武艺。”

狄阿鸟停手看他,自觉营中人都在应战,他有闲情在这儿逛游,定不是军士,笑道:“你是不是要借地方晃一晃枪?!”

那人说:“在下岂敢献丑?!听说官兵开城应战,准备出去,提一、二首级回来而已,见壮士武艺了得,何不结伴而行,杀他个人仰马翻?!”

狄阿鸟听这话豪迈,见其人身材高大,面如紫铜,胡须低垂尺余,大为惊奇,却道:“杀鞑子,有官兵够矣,区区流囚之身,还是算了吧。”

那人道:“官兵中无出壮士右者,这番话却未免让人小觑。洒家刘公明,是早先来此地投亲的。”

狄阿鸟也淡淡抱名:“狄阿鸟。要打仗,你赶紧跑快点,别跟我这个流囚磨蹭。”

来人往北看看,说:“既然壮士无心报国,洒家去也。”

说完,转手拔了他那枪,从腰下结下一个酒葫芦搭上,挑过背膀,往北大步而去。

狄阿鸟瞅着他离开的方向,寻思说:“小小雕阴,同样藏龙卧虎,这刘公明,到底是什么来头?!”

挠头间,迎面又有人来,定眼一看,是李多财缩了个脑袋,他来到一旁,看了看,站住,说:“少爷,你在这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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