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茶禅一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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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皆空,坐片刻不分你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走东西。

书很快背完,老师微笑点头,刚要说话,顾惟雍站起来:“老师,你既然是要检查这炭……这穆非的程度,就当全面考核。这章虽说背得还不错,不过是运气好,提前学过了。”

哦,我说这老师怎么一上来就要我背书呢,原来不动声色之间就已检测起来了。

这会儿再看这位清瘦的老师,才发现他笑容虽谦和,可眼神却慧而深。

“依你说要怎么考查呢?”

这老师微笑着,边说边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容珩。

“……”

听不到顾惟雍的回答。

抬眼看去,原来这小子的眼睛已长在了容珩的身上,震惊、犹豫、不甘、狼狈……七情上脸,十分漂亮的脸几乎没扭曲起来。

容珩感受不到般端坐着看书。极出色的五官被南窗下的阳光映照着,冷峻淡去,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温柔气息。

我在心底微微摇头,气质清冷的人,果然温柔不得;这冷不丁地温柔起来,效果实在太惊人。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容珩极富吸引力,难怪顾小子雪白的脸悄悄转了红。

安静的讲堂更安静到十分。

容珩这时却放下了书,一手轻轻支起下巴,微侧过头静静地凝望着我,满眼的笑,笑意似乎自心底漾开去,又溢出来。

教室都柔和明亮了三分。

我愣着傻看了他半天,突然惊醒,替他着急起来。

这笨家伙,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有什么用?

我示意他去看顾惟雍。

这样的容珩,十个顾惟雍怕也不是他对手。

哼,孔雀?

转眼就可以叫他化为依人小鸟……啊不,依人大……那什么的。

一时竟想不到合适的词,我抱歉地朝容珩笑笑。

容珩笑意渐收,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似在自言自语:“……小笨蛋。”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被他说得百转千回温柔无限,语气中更别有一番无怨无悔的味道。

我向后猛退过去,呯地一声撞翻了身后的书桌。

刚才这声音,这声音……?

盯着容珩,我浑身忽冷忽热:“你……你……”

“怎么了穆非?哪儿不舒服了?”

他眼露关切之色,声音淡淡凉凉,十分悦耳动听。

我松口气,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抹了下脸,居然惊出一头细汗。

倚着墙我颓然而坐,伏在桌上闭了眼睛。

原来潜意识里是如此紧张。

真是出息了,简非。

就是这会儿他在这儿,又如何?你究竟在怕什么?

泪意却浮了上来,刹那间只觉得万分委屈却又不知这委屈从何而来。

沉重压抑彷徨,我满心苦涩。

“……穆非?”

眼底的酸涩被我逼回去,一丝不剩;我坐正了,朝容珩仓促笑笑。

“没什么,突然头昏。”

他却受了重击般,瞬间脸色一白,看我半晌,静静转过去,拾起桌上的书,指节苍白如雪。

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那顾惟雍看向容珩的目光由不解到沉思,转而露出几分恍然,只听他哈地一笑,神态忽然就十分骄傲起来。

前面张淼不知何时已转了过来,目光在我与容珩身上流连,一脸于思。

最后他看向我,微皱了眉头。

我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惊醒,顿时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

本是容珩心照不宣的同盟,哪知因为我一时失神,反而令他更加难堪。

看着身侧的他,我歉意横生,抓了他的手臂低声说:“对不起。”

他一颤,慢慢看向我,叹息般耳语:“不是你的错,小非。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容珩。刚才是我不好,我听错了声音……不是,是突然想起……,也不是,是……”

他突然微笑起来。

我住了口,十分懊恼。

想了想,重抓了他的衣袖小声解释:“容珩,你明白的,对不对?你是我在这儿的第一位朋友,……唉,我这人向来冒失,但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

容珩低笑:“好好好,全是你的错。我全明白,嗯?”

声音里居然全是轻怜薄哄的味道,眼里的温柔淹得死人。

我一怔,呆看了他几秒,省悟过来。

果然,顾惟雍的骄傲不见了,漂亮的脸上阴云密布。

容珩却一手抵了额角,深深吸进一口气,又极轻极慢地呼出来。

“诸位,可否把注意力集中到讲堂上?”

老师的话打破了学舍内怪异的安静,轻笑声中,大家重新坐正了。

我猛然省悟自己此时所在,不禁大为尴尬。

抬头看看四周,只见顾惟雍兀自站在那儿看着容珩,神情十分复杂。

偏偏容珩把他直接当成了透明,来了个彻彻底底的视而不见。

如果容珩存心要顾惟雍难堪的话,我想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顾惟雍拂开同桌拉他坐下来的手,惨白着脸狠盯了容珩一眼后,目光牢牢地集中到了我身上。

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我仿佛草芥般不值一提。一身火红的锦袍衬着他血色褪尽的脸,明艳不再,多了几分傲慢与阴郁。

“穆非,既然你有胆进这个班,那肯定是有胆接受我们考问了?”不能我回答,他转向讲坛,“老师,年考将近,大家的功课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看,今天这一个时辰的经史讨论不如改成对穆非的考查。题由我们出,老师你做仲裁,如何?”

什么意思?考什么?

我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容珩,容珩没看我,雍容站起:“老师,我可不可以和穆非先离开这儿?”

仪态十分斯文优雅,语气也十分恭谨,可话中的意思谁也无法忽略。

那就是眼前这行为太无聊、幼稚了,纯粹是浪费时间。

顾惟雍显然十分聪明,他听懂了,于是他红了眼睛:“容珩,你以为你找了这么个炭头来就能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够了。”

这低低冷冷的一声,让顾惟雍一惊,愣在了当场。

容珩微带不解地看着顾惟雍:“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神情中,是真真切切的疑惑;声音里没有丝毫火气,没有受尽冷落的伤怀郁闷,什么也没有,纯粹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才有此一问。

顾惟雍嘴张了合,合了张,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室内诸子大多微笑地看着顾惟雍,笑里很有些同情之意;

只有张淼,突然“哈哈”一笑,只见他目光全在手中的书上,仿佛正读到佳妙处,于是心痒难安下,忍不住赞叹连连:“好好好!”

我却有些难过。

来学舍的路上,他的沉痛与寂寞我曾清清楚楚地看到过,想不到此刻他掩饰得这样好。

也是,如此骄傲的人,哪肯在众人面前流露出伤心模样?

容珩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注视着我,笑得淡淡冷冷:“小非,收起你那毫无必要的同情心。我如果对你好,那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与任何别的因素无关,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说得真不含糊,可我听着却糊涂;看着他眼中的执着与认真,我直发呆。

这一切,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我头疼起来。

阿玉派我到这书院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到现在什么旨意也没有?

这书院的课堂我也算大开了眼界,居然可以为了私事扰乱授讲秩序到这份上?这就是所谓的学风自由开放?

那一直微笑地坐着的老师终于又开了口:“年试在即,想必诸位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吧?偶尔来些有趣的事调节调节是可以的,但凡事不可过了。行了,关于穆非功课的事,我们以后……”

“老师,不可坏了书院两百多年来的规矩。我们在座二十人都是经过层层考试才进来的,这穆非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够格,就留下;不够格,请他走路。”

这一次说话的是顾惟雍的同桌。

顾惟雍看我一眼,眼神中充满挑衅:“穆非,你敢答应吗?”

诸子纷纷看过来。

学舍内一种隐而不露的激动情绪开始涨潮般越聚越高。

不过却无人说话,只是看着我,看着容珩。

“……穆非,你意下如何?”

老师已站起来,他那略带了迟疑的问话中,分明有一种隐约的同情、有一种不希望过于令我难堪的慈仁。

“顾惟雍,你别太过分,穆非才来,总得让他有一个适应的时间吧?”

“张淼,你不会是看上了容……你这么一再帮腔,意欲何为?”

他二人剑拔弩张。

容珩却一派平静,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无关。

想想确实是这样。

我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强行进入他独处空间的同桌、一个他用来刺激某人的同谋而已。

可看着此时专注于书的他,我为什么却如此分明地感到了这家伙心中的愉悦?

那种终于可以打破沉闷寂寥的生活、有些好玩的事可做、好玩的人可看的愉悦。

不知是否受了他的感染,突如其来的,我玩心大起。

十年书斋生活,与同龄人相处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现在置身于他们当中,我的精神开始松弛,如果我任性一回,是不是更好玩?

“穆非!你看容……看任何人都没用,你究竟敢不敢答应?不敢,就请离开这里。”

顾惟雍一脸的兴奋难耐。

看着他,我恶作剧心起。

这小子心思直接,有什么说什么,实在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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