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缺失的东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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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桁匆匆来到山顶时,??看见的就是“封氏命师”逃走的背影。

“……死灵?!”

老人一脸震惊,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本质。

不过,这是薛无晦炼制出的傀儡。

卢桁太惊讶,??一时站住了。一旁缥缈的幽魂抓住空隙,一刀砍去――又被那名忠心耿耿的属下拦住。

幽魂散去。

山上影影绰绰,??到处都是佩戴兵刃的幽魂。它们在试图阻拦卢桁等人,??而在“封氏命师”离开后,它们也都消失了。

云乘月之前注意到了它们,却没有正面打过交道。她望着那些黑影:“那是……”

“是我当年的亲兵。封栩偷走了我的虎符,他们拒绝效忠他,??一同举剑自尽,化为阴兵,??沉睡在虎符中。”

他站在她身边,松了手,??防止引人怀疑。但他没有消失,而是广袖垂落,静静立在一旁。

云乘月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封氏的人,??靠取巧的手段艰难胜过对方,但是后来的路上,所有封氏的人都成了新鲜的尸体。当时,这些黑影也散落在树林中。她本来以为那是封氏的手段,但……

原来是他让亲兵将那些人清除了?为什么?

她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

因为卢桁已经大步走来,??紧张又小心地拉着她,??一边让人给她喂药,??一边又指挥别人察看、清理现场。连穿着官服的陌生人说要先问她公事,都被老人严厉拒绝,??说她应该先休息。

“……没有生命危险。好好睡一觉,你的书文比什么灵药都强。”

老人松了口气,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什么。

甜苦的味道弥漫开,几乎在同时,云乘月就感到浓重的困意。

她晃了晃,倒在旁边女修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

云乘月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也许是因为见过了封栩的灵魂,又听薛无晦讲了当年封栩的事,她竟然梦见了千年前的大夏。

梦中有一座宏伟异常的城市,宫殿建在最高处,宫殿中又有一处很高的楼台,被称为摘星台。

站在摘星台上,可以望见远处正在修筑的工程。纯白的建筑绵延开,从城市中如龙游出,往天边而去;密密麻麻的征夫挑土推石,像蚂蚁一样围在建筑旁。

摘星台上只有封栩一个人。

他戴着瘦长的黑色官帽,头发却没盘好,掉了好几缕出来。灰黑色的官服被高处的风吹起,鼓满,掩盖了他孱弱的身躯,只剩纤弱的脖颈微微颤抖。

“……这是不行的。”

他的声音颤抖不停,充满了恐惧。

“这是不行的……陛下带领人类,将鬼神从大地上驱逐,让世间成为人类的国度,这已经是上天能容忍的极限。为了大夏的存续,陛下应当重开祭祀,供奉鬼神……这才是长久之道啊!”

“可岁星网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防御神鬼降临,更是――弑神!”

他凝望着那纯白的工程,又仰头看着苍蓝的天空,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这会让人类走上灭亡的命运……大夏会亡啊,陛下!人类是无法真正战胜鬼神的!”

――封栩,你太悲观了。命运是用来战胜,而不是用来顺从的。

谁在说话?好像不是薛无晦。

云乘月想要转身看看,却无法做到。她的视角在封栩背后,固定不动。

曾经的大夏国师没有回答。

他喃喃着一些奇异的词句,都是和占卜有关的话。

最后,他突然扭过头。他是个柔弱的青年,容貌清秀,眼神中天生含着一股忧郁。

“……您劝劝陛下,陛下只听得进您的话。”他神态沉重而悲伤,重复说,“现在将岁星网改建为祭坛,还来得及。”

不知道另一个人说了什么,国师的神情愈发悲苦,乃至绝望。他不断摇头,最后长叹一声,重新凝望天空。

“如果行走的方向注定是一个错误,所有的牺牲都是徒劳。”

他忧郁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您看啊,所有这些征夫,那些等待离人归家的亲眷,那些战壕中堆积的尸体……到那时候,都只是白白牺牲。”

“我们也是,到那时候,我们也只能无助地等死……”

“这就是命运。命运无法违抗。我们在前往错误的方向,您真的决意置之不理么……不,您当然会这样选。”

国师突然发出一声笑。那笑声含着一丝凄厉,仿佛乌鸦尖鸣。

“因为陛下这些叛逆疯狂的想法――全都是因为您啊!您要负责,您必须负责,只有您能负责啊――”

“……大人!”

谁?

一切景象都消失了。

没有封栩,没有摘星台,没有绵延的纯白建筑,没有蚂蚁一样的人民。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渐渐地,她听见喘息声。

沉重的、带着杂音的喘气声,好像破烂的风箱不断拉响。她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慢慢低下头。

黑暗中,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她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拿着一柄长剑。

她才意识到,喘气的声音来自自己。

她好像踩在什么东西上。她试着挪动脚步,才发现脚底黏糊糊的,好像踩着什么。

……血腥味。

很浓的血腥味。

她听见喘息声变得更加急促,好像代替了某种呼喊。

从脚下的血液开始,周围的景象慢慢亮起。她看见了。

脚边一具尸体,两具尸体,三具……

不远处还有,更远的地方有。

尸体之上还叠着尸体。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她跑起来。

她开始不断去翻那些尸体,一个个地确认还有没有活人。她看见自己的手不停颤抖,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混在一起。

这个死了。

这个也死了。

死了。

死了。

最后,她用力推开门。

屋子里坐着一名老人。他背对着她,跪坐在一张草席上,满头白发散下,身上全是血。

“……夫子!!!”

她听见尖锐的悲鸣。

那名老人仿佛摇了摇头。

“明哲保身……终究是不行的。”

“……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见什么,我们都要肩负起应当肩负的责任。”

“士不可以不弘毅,否则……就会导致今日的祸事!”

咚。

老人的头往旁边一歪,突然掉了下来。

他的头“骨碌碌”地滚了过来,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上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严厉地盯着她――死不瞑目。

她的身体定定站着,而后一点点滑落在地。

“夫子,夫子……”

“……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醒来的时候,云乘月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脸。

触手干爽,没有任何眼泪的痕迹。眼睛也没有哭过的刺痛感。

她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呼……”

她坐起来,拍拍心口。吓死了,还以为梦里那个一看就很惨的人是她。没哭,看来不是。就是说嘛,谁会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去啊,一看就是奇怪的故事看多了,自己编出来的离奇剧情。

“你醒了?”

一个带着笑音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云乘月扭头一看,见自己床边竖着一架屏风,屏风上有颗人头――是荧惑星官。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脱口而出:“你脑袋也被人砍了?”

星官笑容一僵。

“说谁被人砍了……我像那么弱?”他不满地吐出草叶,抬起手臂,趴在屏风上,眼里却始终有笑影,“猜猜看,你睡了多久?”

云乘月揉了揉脑袋:“嗯……一年?”

虞寄风笑容又一僵,悻悻道:“怎么可能那么久。”

“你让我猜,那肯定是比较久。”云乘月不在意地说,又问,“你为什么趴在屏风上?”

星官做了个鬼脸,笑眯眯道:“因为有人不准我超过这道屏风,为了不被嗦到死,我不打算犯戒。”

他换了只手,撑着脸,悠悠道:“你睡了三天。我是来通知你,这次封氏被死灵蛊惑、酿成大祸的事件,你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司天监会如实记录你的功绩……怎么也是个甲级。”

“甲级……有什么用?”云乘月没明白。

“最高级的奇遇地图、全天下驿站免费住、定期发放补给、部分刑罚豁免、可以收二十个以内的奴隶……好处多得很。”虞寄风掰着指头数,语气很夸张,“很多星官五年都拿不到一个甲级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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