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推杯换盏(1 / 2)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
月团茶、红泥炉,锦被里的公子还贪恋在梦乡中不肯醒来。邱魁舀了一碗冰凉的河水,用手指不停地掸到肖惟脸上,口中念念有词,像作法一般。
“该醒啦,该醒啦,再不起,丢魂啦。”
肖惟嘴里怪叫着,猛地把被子拉到头顶,打算继续睡下去。邱魁则掀开被子的另一头,把冷水弹到他的光脚上。
“哎呀,烦不烦啊你。”肖惟一骨碌坐起来后还恋恋不舍地围着锦被,他打了一个可以撕天裂地的大哈欠:“起了能做啥,看水鸟,数浪花?”
“先洗漱、再吃饭。”
梳洗更衣这类事,肖惟一向是不用人伺候的。介于清醒和犯困之间的他,吃着白粥和酱肉卷饼,还有一颗卤蛋。
“叫你又吃早午饭,求实去买的豆浆都被喝没了。”
“豆浆更适合女孩子喝,真男人还是要喝酒。”
邱魁嘎嘎怪笑,嘲讽多得似要溢出来:“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男人,肖公子,太真了,洛阳第一!”
“你不懂,喝酒的真谛就在于醉……”
两人斗嘴的场面,众人早已习以为常。赶路无聊,肖惟最喜欢喝个酩酊大醉,然后一觉睡到大中午。
公冶璧看书看得乏了,站在船头欣赏水景。
即便入了冬,江南运河依旧一派繁忙。来往的船只船帮压得低低的,几乎与河面一边平。有时还能看到大型商行的船队,浩浩荡荡,神气十足,满载着货物开向远方。
江南自古多水,有众多的江河、湖泊、溪流、沼泽。而运河在必要节点和关键部位上,挖凿了贯通一气的河道,形成一张水道大网,再加上冬季无封冻。江南运河得天独厚之处,令北方运河望尘莫及。
他在越州城时就发现,此地家家有船,人人会水,所以既会出现孙玉柱这样的海盗,也会培养出新越军这样的精锐水军。
当劣势变成优势,当习惯变成命脉。公冶璧粗略算了算江南运河往来船只的税收,不禁暗暗感慨道,越州这块大肥肉,同时还是根硬骨头。如果丁刺史真的是幕后黑手,那鹿岳一定查到了比冒领赈灾银子还可怕的事情。
比如,走私。
寒樱不依照时序,开出枝枝白花。柘树叶叶嫩黄,犹如豆蔻年华的少女。丁峤热情的迎接了肖惟一行人,又盛情的款待了他们。
肖惟兀自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把查案子的活儿全甩给了别人。公冶璧去查看卷宗,邱魁去查看命案现场和证物。负责陪同的人发现他们俩不过是走个过场,便也放下了心。
这一日,忽然下起了雪。
零零碎碎的雪沫子,像姑娘们石榴裙上的泥银描花,娇俏中带着几分顽皮。北风却不懂怜惜,把它们吹得纷纷扬扬,细雪还未来得及落到地面上就不见了痕迹。
刺史府的客房,丁锋正和肖惟推杯换盏。
水曲柳长案上堆着四荤四素四羹,荤的是水晶脍、羊脚子、批切羊头、旋炙猪皮肉;素的有糟萝卜、茭白鲊、牡丹生菜、姜汁莲菜;汤羹有鹌子羹、三脆羹、血粉羹、螃蟹清羹。
还有四馒头四点心,笼屉里盛着四色馒头、杂色煎花馒头、笋肉包儿、江鱼包儿;瓷碟里是乳糕、栗糕、间炊糕、镜面糕,另有石髓饭和青精饭各一碗。
这些美味佳肴制作精细,选料讲究,且都是按着肖惟的口味烹制的。丁锋才学平平,却喜欢钻研吃喝,二人一见如故,颇有相逢恨晚之感。他长得有些阴柔,细眉微挑,凤目狭长。天青色罗袍配着清凌凌的碧蓝玻璃簪,江南的氤氲灵气仿佛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下雪天,果然适合喝雪醅酒。”
“这可是最后几坛了,想再喝得打发人去泰州买。”
肖惟放下纯银酒盏,支颐坐着,微醺的眸光中带着戏谑的意味,道:“喝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一起喝酒的人。”
“既然如此,如衡不妨辞了官,你我二人一起畅游山水,吃遍天下,岂不美哉?”丁锋把身子挪得近了些,抓住他的手,故作深情地恳求道。
“不行,舟车劳顿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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