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菊花(1 / 2)
沈时晴带着人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正遇到一群小太监搬着紫色的菊花鱼贯而过,她驻足看了片刻,笑着说:
“那几本紫袍金带开的不错,再加几本雅致的,万卷书或者灵根菊*都不错,给几位大学士送去。”
一鸡连忙应下,笑着说:“之前江南进上了些菊花纹、寿字纹的宫锦,奴婢觉得美则美矣,若是赏给几位阁老就少了些雅致之气,皇爷您加了这几本名品的菊花,倒是更衬几位阁老的风骨。”
沈时晴回头看了这大太监一眼,心中不由得赞叹,她随口说一句话这几个太监都恨不能把她夸上天去,昭德帝每日活在这样的阿谀奉承之中,没成了一个刚愎自用的疯子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她却不知道一鸡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自从他家皇爷赏了贡品绸缎给张契一家裹尸,宫里赏出去的绸缎都带了些忌讳,这几日他手下的小儿孙们照例往各处勋贵送赏赐,都不敢把绫罗绸缎等物放在开头说了,生怕哪位爵爷好好地领着赏人却栽了过去。一鸡自己也知道,想想他们皇爷一贯的肆意妄为,也实在怪不得那些多心之人将“赐贡绸”看作了“夺人头”。如今皇爷给亲口几位阁老赐下了菊花以示宽仁,朝中群臣大概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了重阳节了。
沈时晴沿着汉白玉打造的台阶迈步而下,又穿过红柱长廊,身后一鸡三猫两个大太监带着十几个小太监举着仪仗器物伺候着。
小太监们软脚轻步,跟在她身后几近无声。
一路走走停停,到处是姹紫嫣红的菊花,除去乾清宫前面两侧高有丈余的“花山”,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还用各式菊花拼出了鸾凤呈祥的吉图。
正在沈时晴站在乾清宫后面赏花的时候,一抬肩舆从西六宫里被抬了出来。
她居高临下,看见了肩舆上戴着翟冠穿着金色霞帔的女子。
三猫凑上来,躬着身子小声说:“皇爷,那是乐清大长公主,今日进宫来见皇后娘娘,您若是想跟她说说话,奴婢把她请上来。”
“不必了,去长春宫说一声,今晚朕去长春宫用膳。”
“是。”
“既然到处都是菊花,干脆就吃个菊花锅吧,把鸡汤去了油做锅底,下面摆着炭炉,鸡脯肉锤松、鲜虾去皮开背、连着猪里脊都切成薄片,用盐和蛋清略作调味摆盘,再把白菊花摘下洗净和锅底一齐上桌。”
三猫恨不能自己头上全是耳朵好把皇爷吩咐的都听清记下。
听完了又在心里琢磨一遍,他笑着说:“不愧是皇爷想出的吃法,一听就鲜美非常,奴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惜六七月的时候没有菊花,不然奴婢一定用鲥鱼给皇爷做个菊花锅。”
听见“鲥鱼”两个字,沈时晴轻轻皱了下眉头。大雍朝历代君王都以鲥鱼为七月太庙祭祀的祭品,长江沿岸的渔户百姓每年四五月都要打捞鲥鱼上缴,鲥鱼被盐渍过之后要放在堆满冰的船上一路北上,沿途每到一地都要加冰换冰,如此才能在七月之前将鲥鱼送入燕京。
民间管这兴师动众的上供之路称为“鲥供”。
“在路上走了一个月的鲥鱼有什么好吃的?”
听见皇爷这么说,三猫被吓了一跳。
“皇、皇爷?”
“昭德帝”看着高台下的堆花锦绣,袍袖下手指轻轻摩挲。
这是沈时晴调制色料时的动作,过去的七年间她用这种法子让自己神思清明。
鲥鱼进贡是大雍朝历代皇帝都守的规矩,她在这时候突然废掉定然有人跳出来阻止,那些朝臣们何尝不知道鲥鱼北上之路劳民伤财?可如果一个皇帝说了免去这一项,他们立刻会举出一个写着“祖宗家法”四个字的牌坊。
这些日子,这样的事她见得太多了。
沈时晴甚至有些理解了传闻中性情反复的那位“昭德帝”,想要靠讲道理做成一件事需要大决心大毅力,要是不讲道理,反而容易些。
喜怒不定,反复无常,大概也是他与朝臣斗智斗勇的法子。
“想要吃新鲜的鲥鱼,是不是应该去长江岸边?”
她问身边的太监们。
四下寂静,只有冷风吹着菊花花瓣的声音,几片花瓣被风从凤凰的翅膀上吹下来,轻飘飘地往天上去了。
一鸡和三猫扑通通跪在了地上。
被吓得。
知道这句话一定会传到朝臣的耳朵里,沈时晴笑了笑,转身走了。
晚膳时候,林妙贞在菊花锅里涮了块鸡肉脯,笑眯眯地说:“之前我劝你多吃点儿清淡的你却不肯,现在总算是改了些。”
沈时晴面色和缓,把煮好的虾往酱油碟子里蘸了下:“看了些杂书,这都是书上看来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