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0 亡者的反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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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巨大的沙耶浸泡在更为巨大的黑水洪流中,黑水从它的每一寸溢出,又被它用无数张嘴巴吞咽下去。四天院伽椰子和爱德华神父的身影,也在黑水中若隐若现,她们就好似其中的一张面孔,又好似由一种流动现象,所造成的错觉。

我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就站岸边——我觉得,其实黑水在这里弥漫,是没有岸边的,只是那个身影站在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成为了“河岸”。至于这个“河岸”是用泥土还是别的什么堆积而成的?则完全没有半点想去了解的想法。我也会觉得,眼前这一切不过是濒临的幻觉而已,但是,她就在这里。

阮黎医生……

我没有说出这个名字。我只是仿佛站在幻觉的尽头,凝视着那个孑然独立的身影。此时的她和过去在种种幻觉中看到的她一样,代表研究员身份的白大褂无风摆动,手提着普通大小的行李箱。她似乎在看黑水和沙耶,在看黑水中的种种现象,但又仿佛只是站在那里。陷入自我的思绪中。她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做着计算。

我希望她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于是,她回过头来,看向我这里。可那张脸变得如此模糊,不,确切的说,是已经没有了五官,完全无法辨析。是否真的是阮黎医生。只是,那轮廓,那头发,那装束,以及从没有五官的脸上,仍旧可以感受到的投过来的视线,都是如此的清晰,熟悉,就宛如铭刻在灵魂中一般,让我知道。这就是如今的阮黎医生。

这是不是错觉?是不是虚幻?是不是我已经发疯了,才看到这些东西?这样的问题虽然也在心中滋生,但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想要去相信,不,应该说,我坚持去相信,阮黎医生就在这里,以这么一种看似虚幻又极为深刻的方式存在着。

我想走过去,但双腿不听使唤。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以人类的形态站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的,而是以一只乌鸦的形态漂浮在空中。我扇动翅膀,便就飞了起来。从高处俯瞰,发出的声音,全都变成了乌鸦那沙哑阴暗的强调。

我想飞到阮黎医生身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切入那个诡异的环境中。我明明觉得自己距离它们是如此之近,却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咫尺天涯的隔阂阻拦在我们之间。但是,阮黎医生注视着我的飞翔。在我注视她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她在微笑的感觉。虽然没有五官,无法从姿态上表达,但“她在笑”的感觉是如此的强力强烈,让人不觉得是一种错觉。

我觉得她在说:就是这个时候。

于是,那个身影再度面朝黑水的方向,提着行李箱大步迈进,从黑水无法浸泡的沿岸,走入那变幻莫测的黑水中。黑水漫过她的腰际,沙耶的动作,掀起黑色的巨浪,冲刷着四面八方,随之又传来无数人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哀嚎,像是绝望的哭泣,像是挣扎的巨吼。可这一切,都无法把她打翻打倒。

阮黎医生笔直地站在水中,黑水浸泡到了她的腰际,浪头打开,将她盖住,浪头退去,又露出那如标枪般笔直的身影。她不紧不慢地打开漂浮在黑水上的行李箱,将一支又一支的试管取出,将里面深紫色的液体倒进黑水中——我知道,那是“乐园”,不是过去见过的任何一种“乐园”,而就是这个中继器世界中的阮黎医生的最终杰作。紧接着,阮黎医生也喝下了“乐园”,她的身体在迅速衰竭,融化,就好似人形的蜡烛在热力之中融化,流入黑水之中,随着那深紫色一同向着黑水的更远更深处扩散。

当我清醒一点的时候,就好似从噩梦中醒来,入眼所见的,仍旧是近在咫尺的幽暗,而自己只剩下头部还没有被啃噬殆尽,至少大脑和眼睛还在转动,因为听不到什么声音,所以也无法确认,耳朵是否完好。

幽暗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是,它的啃噬速度似乎在变慢,即便如此,在三秒后,我就失去了下巴,没有了口舌,然后是鼻子。失去鼻子之后,幽暗对我的啃噬就彻底停下来了,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其他颜色,从幽暗中滋生出来,倘若幽暗被行为为淡淡的具备有透明感的黑色,那么,这另外的一种颜色,极度接近黑色,但却又更加厚重,更加充满了实感,也因此显得极为浑浊,它在幽暗之中,几乎会被忽略。

开始了吗?一如我所预想的那般。

正如爱德华神父想要利用沙耶控制黑水,驱逐四天院伽椰子。正如四天院伽椰子潜伏在黑水中,从内部战胜了爱德华神父,成为最终的一个个体。正如这个四天院伽椰子仍旧想要依葫芦画瓢,和右江融为一体,成为这个怪物的一部分,再将之驱除。阮黎医生做了同样的事情,她就在黑水中,伴随着黑水和沙耶的合体,伴随着这个合体的怪物被另一个名为右江的怪物所吞噬,她都一直就在那里,然后,在那宛如幻觉般的一刻,开始了她的祛除——假如四天院伽椰子想要成为作用于右江内部的“病毒”,那么,阮黎医生想做的,大概就是针对右江情况的“药物”吧。

四天院伽椰子这个“病毒”是否真的可以让右江“生病”,最终将之彻底侵蚀,我这里完全感觉不到迹象。但是,阮黎医生的作为“药物”的表现,却是更加明显而强烈。

右江所化的幽暗已经静止,正在被深紫色浸染,但这些反应都是相当平静的,迅速而温和的。被浸染的部分,正在从我的身体轮廓上褪去,被啃噬殆尽的地方露出,什么都剩下,既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就是彻底失去了,但却意外的,没有让我死掉。

肌肉没有了,血没有了,神经和骨头没有了,内脏也没有了。即便如此,我仍旧是站立的姿势,仍旧还可以呼吸,仍旧可以思考。当幽暗彻底从我的身上褪去后,我就只剩下一颗头颅,漂浮在这片宇宙虚空中。即便如此,我也仍旧还“活着”,仍旧可以确定自我的存在。我不仅可以思考,而且,随着思绪变得能够收束,还变得更加的冷静——我觉得自己是冷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场面和自己的情况,那些疯狂、恐惧和绝望的负面情绪,虽然还在不断滋生,却就像是被隔离在一堵玻璃墙后,我可以清晰看到它们,它们却过不来我这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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