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天降借口(2 / 2)
钱惟昱扫了几眼,这卢琰还真是早年就跟着郭威混的老臣了,郭威称帝时就封了他荣禄大夫的头衔、配金绯鱼袋。后来柴荣一朝也有升赏。只是柴荣用人比较考虑压制老资格的人,所以卢琰这个明显辈分高了一些的人也就只有尊荣、没有立功的机会了。显德五年,还真有卢琰续弦的少妻产女、被柴荣戏言笼络、为柴熙诲定亲的事情。这些汴京城内人人皆知,不是秘密,吴越人的情报渠道自然也是知道的。
按照钱惟昱手头的情报记载,赵宋陈桥兵变之后,这卢琰还有一次出场的机会,便是在赵匡胤接收汴京皇宫的过程中,找到两个幼童,问左右,乃是柴熙让和柴熙诲,原本动了让他们先从公众视线中消失的念头。这卢琰却劝谏说:“尧舜授受不废朱均,今受周禅安得不存其后?”以至于赵匡胤考虑到人心和影响,便把这两个原本不受关注的角色也和柴宗训一样供起来——原本按照赵匡胤的想法,供柴宗训是必须的,毕竟他是从柴宗训手里禅让接过的皇位,天下不知道几百万双眼睛盯着柴宗训的下场呢。而柴宗训的弟弟就没那么大象征意义了,说不定可以激进一些处理。
柴熙让和柴熙诲被暂时保下来之后,因为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并非大符后、小符后所生,因此赵匡胤自然有足够的理由不让这两个孩子交给符太后亲自抚养、以进一步分化削弱柴家宗族。(柴荣诸子取名有个特征,凡是皇后所生嫡子,均取名为“柴宗x”,而侧妃所生庶子,均取名为“柴熙x”。从年纪上也可以看出,如柴熙让只比柴宗训小半岁,显然不可能是一母所生。)
于是,曹王柴熙让被赵匡胤交给了时任防御使的心腹将领潘美看管,名为扈从,实为收养监视。蕲王柴熙诲交给了其岳父卢琰,并且加封卢琰为越国公以示优待柴家、安抚人心。从此而后,这两个小孩的消息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吴越人的情报机构也就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需要说明的是,在陈桥兵变后,卢琰劝谏赵匡胤优待这两个孩子的言语,是非常可信的,因为吴越职方司在情报来源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些话来自于老相冯道的原话转述,当时冯道也在场,听到卢琰这般说。
钱惟昱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桩事情在原本的时空发展轨迹上,也是这般发生的,只是因为局势的变化,卢琰直到968年、意识到赵宋觉得天下渐渐稳固,有可能对部分柴家枝叶渐渐修剪,才装病致仕,随后想办法逃到吴越避难,让柴熙诲改名姓认为他自己的义子。由于平行时空的吴越政权太过懦弱、对宋廷过于恭敬,卢琰没有找钱家人帮忙,只是在浙南隐居不仕,其行不见于国史。如今这般变局,也算是历史惯性的阴差阳错了吧。
……
了解清楚了情况,钱惟昱再次接见卢琰和柴熙诲的时候自然要换一副表情,卢琰一直在他面前自称“老夫”,显然是不想以君臣一般的身份交流。不过哪怕柴熙诲的“蕲王”身份在宋朝得到了追认,也不过是名义上和钱惟昱这个吴越王并列,何况他当年做皇帝的哥哥都只降为了“郑王”,柴熙诲的尊贵程度自然也要入注水猪肉那般打点折扣,钱惟昱完全不必要摆出谦卑的样子。
奉茶完毕,三人同桌继续试探着对答,钱惟昱当先问道:“卢公忠义,当真令寡人感佩。不过此番卢公为何带着蕲王出奔、又是如何离开宋境,寡人还是要请教的。”
“李重进在时,陛下尊奉柴氏诸子不敢有丝毫不恭,唯恐授天下人以口实。故而至建隆三年,郑王及其与二位世宗血脉尽皆优待无虞。然开宝元年初,李重进败死、张永德殉国之后。陛下对柴家人的态度,便有了细微的变化。对于天下关注的郑王,依然是礼敬有加,令两位已经淡出世人耳目的,却是逐渐堪忧。
当时,老夫察觉到陛下之心略有更动,然还未愿意撕破脸面,便抢在李重进新亡之时奏请:陛下该封逊位之恭帝为郑王后,便请郑王移至房州就藩;因此其余诸位柴氏子孙,也当离开中枢,效法此例;蕲王封地,按恭帝原意,本该在淮南蕲州,只是蕲州之地素来为李逆所据。如今朝廷天兵联络吴越王义师,共灭李逆,蕲州已然收复于朝廷控制之下,自当让蕲王就藩,以堵天下之口。”
(注:柴熙让的“曹王”是世宗柴荣封的,而柴熙诲的“蕲王”是恭帝柴宗训封的。因为柴熙诲比柴熙让还要小三岁,柴荣死的时候,柴熙诲不满五岁,没有封王,他哥哥登基后的几个月里,仓促封的。)
“然后赵匡胤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便暂且同意了,而且打算把蕲王放到封地之后,再用诸如‘幼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的借口慢慢除掉隐患?”
“诚如殿下所见,老夫在去往蕲州的护送就藩路上,便已经多次察觉到饮食多有异常。只是赵匡胤不敢明着来,暂且还打算徐徐图之。年底时,老夫在蕲州安顿已毕,眼见情势即将更加紧迫,唯有装病不起,先求致仕。先前赵匡胤还不愿生事,只想扣住不批。后来老夫留书自称沉疴难于理事,自行挂印弃官,偷行过境——所幸老夫在汴京时,与冯道冯老相爷有旧。自后唐时便同殿为臣,全靠冯相那里有人帮助联络,这才得以在蕲州渡江、在贵国境内鄂州、江州一带登岸、得保世宗陛下骨血。唉,不过老夫从蕲州出发时,已经得到消息,冯老相爷日前病入膏肓,相信不用数日,便会有噩耗传来,也不知是天不佑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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