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朝战风云(下)加更求月票(1 / 2)
含元大殿上略略有些骚动起来,不少心机灵动的人已经猜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张焕输了一局,他岂能不再别的方面找回来,而现在,李侨的出面似乎正应对了这种猜测。
不仅是一般的大臣,崔小芙、裴俊、李俅、李勉,甚至崔寓、楚行水等等,谁也没有料到李侨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有奏折要上,这是一个连京城都懒得返回的逍遥王爷,他从来不干政,更不会在大朝上发言,就是这么一个几乎让人遗忘的王爷,偏偏在最敏感、最紧要的时候他出面了。
“臣弹劾宗正寺卿三年未组织臣等对宗庙的祭祀,失职在先,且对诸先帝之大不敬。”
李侨的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静的含元殿里还是清晰地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臣要求立即罢免宗正寺卿李俅!”
大殿里一片大哗,‘一个绝妙的反击’,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在被迫以兵部左侍郎换取朔方节度后,张焕的反击到了,几个准备借大朝上奏折的大臣,也悄悄地将自己的奏折收了起来,大朝之上,他们只是看客,去感受大唐第一军阀和大唐最高统治者的碰撞。
站在殿角的崔庆功有些吃醋了,他竟然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被边缘化,在几个月前引发惊涛骇浪,本该在这次大朝中出尽风头的他,彻底被人遗忘了。
韦德庆依然保持着他冷漠的神色,仿佛大朝中的风起云涌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张焕的脖子上。
裴俊似乎半睡着了,他的戏已经唱完,剩下的就是崔小芙与张焕的对手戏了,和他无关,宗正寺,宗正寺是做什么的?张焕的目的还不显而易见吗?
在短暂的大哗后便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连崔小芙也保持着沉默,这个问题不该她来解释。
“臣冤枉!”当事人出现了,宗正寺卿李俅几乎是扑了出来,肥硕的身躯撞开了一条路,仿佛泰山压顶般地横在李侨面前,再配合他那两道狰狞的目光,如果将大殿换成丛林,那李侨早已被他嚼成了碎片。
“你。。。血口喷人!”李俅气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他都认为自己是冤枉的。
“我血口喷人?”李侨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指着大殿里所有的宗室和文武官员,高声质问道:“祭祀宗庙并不是什么秘密之事,你问问所有人,这三年来,你几时开启过宗庙的大门?”
“不要激动,冷静下来!”离李俅最近的金吾卫大将军李运忍不住提醒他道。
提醒声清晰入耳,俨如一盆冷水淋下,李俅忽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李侨不过是条狗而已,真正的幕后者还站在那里冲自己冷笑呢!
‘这是个阴谋。’
李俅猛地后退一步,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昂声道:“太后,臣也承认确实是有三年没有进行宗庙拜祭,但并非是臣不想,而是臣有难言的苦衷。”
“爱卿不妨说一说是什么苦衷?看看顺化王能否理解你。”
崔小芙的话虽然是说给李俅和李侨二人听,但她的目光却是注视着张焕,含元殿虽然极为深阔,但崔小芙与张焕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不足三十步,她在暗处,张焕在明处,从她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张焕的表情变化。
他脸色很平静,和所有的官员一样都在看着两位王爷之间的博弈,仿佛此事和他毫无关系,退一步说,李俅三年未祭宗庙,大殿里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将它当回事,当违规成为习惯之后,那习惯也就成了新的规则,如果深究起来,该被弹劾的人和事还有很多,比如将公文带回家批阅问题、比如官员禁止经商问题、包养情妇问题、违规娶妾问题、私占公廨田田租问题,这些都是大唐律法中明令禁止的,但这几年来散漫的作风已经侵入到朝廷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不酿出大事,也不会有人来过问这些琐事,说到底,这是大唐监察制度缺位所导致的一系列后果。
“每祭祀一次宗庙,最少也需要耗费两万贯钱,但臣所在的宗正寺每年经费只有三万贯,而日常公务开销,官吏的差旅开支及补贴、薪炭补贴、车马用度,宗室子弟的婚丧嫁娶补贴等等,所有这些都要用钱,三万贯钱已经是非常紧张,哪还有钱举行宗庙祭祀?各位大臣,朝廷的财政状况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每一个部省都在考虑如何节俭开支,我想,不止是宗正寺,就连大明宫上月烧毁的蓬莱阁,太后也不是明着表态不再重建吗?”
李俅言词凿凿,他不举行祭祀固然是各种原因综合考虑的结果,包括他与嗣寿王李偡的不和,甚至太后崔小芙也暗示他少举行宗室活动,但他也知道,两年未举行宗庙祭将有免职的危险,为此他的幕僚早就和他商量好了对策,以无钱举办为由进行推脱,朝廷财政拮据,须例行节俭之风,这是一个极为光面堂皇的借口。
他越说越有理,瞥了一眼李侨,冷冷哼了一声道:“朝廷的艰难不是那些在陇右醉生梦死的人所想得到的?”
“宗正寺卿所言差矣!”一直在等待机会出列的卢杞终于站了出来,他向崔小芙施一礼道:“太后,请容臣禀明情况。”
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了,现在不仅是两个王爷之间的斗口,连户部也被牵扯出来,卢杞是裴俊的心腹,那是不是张焕与崔小芙的斗争终于牵涉到了裴俊呢?
众人拭目以待。
“卢爱卿请说!”崔小芙克制住心中的不悦,冷冷道。
明明李俅已经占据上风,此事将不了了之,却不料卢杞跳出来多事,她不满地向裴俊望去,只见裴俊还是闭着眼睛,对外事不闻不问。
张焕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布局中,最担心的一环就是卢杞,如果他不肯站出来,那只好自己亲自出面了,可那样一来,崔小芙或裴俊就极可能识破他的计划,而现在,他便可以从容地看着水到而渠成。
“宗正寺卿,你所言不进行宗庙祭祀的原因是无钱,那我就问你,宗正寺每年都预算都是三万贯前,那为何从前可以祭祀,而现在却不能祭祀了呢?”
“这个。。。。。”李俅一时语塞了。
卢杞冷笑了一声,便对众人道:“太后、陛下、各位大臣,宗正寺举办宗庙祭奠的费用并不在每年的三万贯经费之中,而是要他单独申请,可事实上,他三年来从没有申请过这笔费用,是他自己不作为,怎么能说是户部不肯拨钱给他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