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彼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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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炕说到这里笑着对萧衍沉声道“你想的不错,琅琊子护徒心切,广凉师本就想找那几个不识好歹的逆徒教训一番,可老师祖却还是出了头,我不得道门除了马晋风的人品还说得上,其他的嘛…都是些草包牛鼻子,所以这琅琊子也是个愚人而已。”

萧衍闻言好不吃惊“广凉师不相信其他道士,难道还不相信琅琊子真人么?”

“他信不信琅琊子都无所谓了,关键广凉师已经不相信这不得道门了。”余炕笑道“虽说我实在是恨透了广凉师这厮,不过在此事之上,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

“这二十年前的血案…竟是个天大的阴谋和误会…大唐啊大唐…世间如此冤案却是你一手所为?!”萧衍不禁倒退两步,哑口难言。

余炕笑了笑“这不算什么,和朝廷作对的下场就是如此,你不闻那福州八卦门、云州灵袖宫、通州独剑岭、苏州龙牙寺山门尽数被灭,还有司空派,金海帮,快刀门,五仪山山门被屠,这些江湖门派之人,多多少少怕是有上万人了吧。对了,你应该还听说过青山派的旧事吧?”

“你…”萧衍听到现在,胸中气血翻涌“这李世民…这李世民和秦皇杀伐天下有何不同?便是如此担心江湖不归他所用么?商道一统,天下再无行货可言,江湖一灭,九州难现后起之秀…”他说到这里,已然对这天下大同之策嗤之以鼻,“朝廷打的好算盘,难道就不怕人心不平,再起祸乱么?”

“再起祸乱?”余炕听得大笑“便是如不得道门,青山派那样的大门大派,也难逃过一劫,武林人的天下到底小的可怜,这天下应该是大唐朝廷的才对。”

萧衍听得一愣,对眼前这老友生出莫大困惑,“你真的是…是余炕么?”

“啊?”余炕闻言侧目扫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余炕,你是么?”

“不。”萧衍摇了摇头“你怎的变成这样了…”

余炕闻言一笑,也是好奇“我变成怎样了?”

“那治天下的大道先且不说,可你既然是马叔的亲传弟子,也是不得道门的传人,为何说起这不得道门被灭,如此这般…”萧衍话说到一半,哑口难言。

“如此这般快意是么?萧衍,你要知道,不得道门不听候朝廷吩咐,独自去那异邦平乱,如此有碍国体的事情,如何纵容得了?”余炕冷冷道。

“这…”萧衍沉眉片刻“不得道门做的也是救黎民苍生,朝廷只不过希望邻国战乱不断,好一家独大,自私的紧…”他本不懂治国之道,不过听了李泰所言后,越发觉得当今朝廷无理,百姓不平,“怕是奸臣当道…”萧衍不知如何再作解释,只好又开口说道“朝廷如何我就不谈了,可是马晋风是你师父,不得道门也是你的师门,你难道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么?”

“哼,马晋风怎么了?他是我师父没错,也治好了我的腿,我冲这点很感激他,可他也是一个没用的弱者,被广凉师逼得自废武功,苟延残喘死在异邦…”余炕冷冷道。

“你…”萧衍闻言眉头紧皱,好不惊讶,“你…你怎么…”

余炕眉头一冷,淡淡道“我?我现在只知道,弱者就会受欺负,就会遭遇不公,所以马晋风那老头便是个没有出息的东西,好端端的废什么武功,愚蠢之极…”

“住口!”萧衍闻言双眉一扬,怒道“他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什么弱者不弱者,你既然身为他徒弟,这广凉师和他的仇恨也是你的责任。”

“哟,小衍子,几年不见,脾气大了很多啊。”余炕听了略一愣,接而阴冷道“我是他徒弟没错,不过他的仇,却不关我的事。哼,说透了,你这一身武艺只怕也是他偷偷教你的吧,说什么收我为徒,传承不得道门,却连真招都不授,否则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你?更别说找什么广凉师报仇。”

“我…”萧衍不知如何解释,想了片刻只能如实答道“这身武艺我是偶然习自覃昭子祖师,马叔虽然教了我一套练眼力的法门,可却无关武艺…”

“放屁,小衍子你还学会撒谎了啊?之前不是总跟着我屁股后面混饭吃的么?当初马晋风那老头就是偏心,只教你什么观局十法,却喊我去赌桌上打杂。呵!你也不用骗我,我不怪你藏了私。如今普天之下,你也是我难得的一个好友,如若跟我一同归了朝廷,咱们还是好兄弟。”余炕说着激动,片刻后又冷静下来。

“不…”萧衍闻言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却也无所谓了,我这几年的遭遇离奇难料…”说着,他又沉沉打量余炕,眼神哀而无奈“归顺朝廷?朝廷便是好么?”萧衍说着说着面露苦笑“我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人要劫银…为什么百姓不愿离开流球…中原万家统商,收利分好,官府放着强盗匪患又是不作为…还有那狗屁大同国策,落下江湖多少冤案…还有…按你的话看,那个叫公治长的人便是个吃里扒外狗东西,别说城府之深脸皮多厚,就论他如今更在寇岛之上被海盗奉为上宾…”他说着眼露寒光,冷冷道“给他留个全尸,都是积阴德。”

“哈哈!是是,他是个吃里扒外的臭贼,可他终归是朝廷的狗,当今皇上一统四方,朝廷兵精粮足,你又能如何?”余炕闻言乐道,片刻打量起面前这人,却再也不是当年西州的胆小孩童了“你变了,萧衍!”

“变了?是么?哼,我就是我。”萧衍冷言,说着又盯起余炕“这么说来,你拜了公治长为师,也就归顺朝廷?”

“没错!”余炕笑道“如今大唐盛世,给朝廷办事就是顺天而行,你也是半个道士,还不明白么?”

“半个道士?”萧衍越听越气,胸中一热,沉声道“我是不是道士都懂,此事就是朝廷搬弄是非,为了剪除异己使出这下三滥的手段。朝廷是天道?哼,说的一手屁话,你既然跟着马叔入道门,这天道就是下三滥么?无德之邦,何以久治!”

“哟,萧衍,你不仅脾气变大了,胆子也大了,好小子,公然跟朝廷唱反调。好,那按你说什么是天道?”余炕反问道。

萧衍听了,眉色一沉,叹气道“余炕,天道是什么我不知,可是人道就是善恶分明,德行修身。建得万年奇功,不如造福一方百姓。”

“哦?那你说现在朝廷没有造福百姓?”余炕又问。

“我听一个人说起过,当今唐朝诸多盛况,都是得自前朝遗惠,算不上这大唐所为。”萧衍淡淡道“不过我不懂治国,你要说没有,也不可能。可单论这件事,朝廷不是做错了,是做得混蛋至极,那狗屁大同之策,害了不知无辜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为什么?”余炕冷笑。

“因为朝廷重小人,以灭无辜,惩善容恶,不留异言,凡是和朝廷相悖的人统统都杀,凡是不归他万家商道的人,处处无路可走。再者,倘若所用之人都是公治长这类狗奴才,那还有百姓的好日子么?”萧衍沉沉答道。

“萧衍,我看你也是块石头罢了,人活一世,就是强凌弱,大胜小,你也在鹤归楼待过,那里就是最现实的大染缸,没有银子你连房门都进不来?善良?能当饭吃么?”余炕嘲道。

萧衍摇了摇头,淡淡道“固然是大胜小,不过谁大谁小未可知否。”

“你是说朝廷还不如百姓?”余炕笑道。

“朝廷取自百姓,谈何大小?”萧衍回道。

“那你说,我如若还是一个瘸子,如若还是一个赌坊的打杂,今日谁会知道我余炕的名字,我无论进酒楼,拜官府,还是来这寇岛之上,他都会如何待我?”余炕闻言不悦,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如果我不是治好了腿,我他娘的就是个瘸子,谁会看得起我?赌坊都会把我当牲口一般看待。我到了官府,就是一介布衣,侍卫怎会如何待我?笑脸相迎?呸!他们会把我当一条狗!”

“不!”萧衍语气严正起来,“不论是否还是个瘸子,不论是你打杂还是布衣,我萧衍都会把你当个人看,当好友看,当知己看。而现在…”他语气强硬,却又透着哀伤,沉声回道“现在…你在我看来,还真的不如一条狗。”

“你说什么!”余炕闻言大怒,跳将起来似要动手,可想了想又忍辱冷静下来,冷笑道“你把我当个人看,当好友看,当知己看?哈哈哈哈,我看也不必了,老子不稀罕!你小衍子现在出息了,武功比我高了,拿不拿我当人看都无所谓了。可我现在要得不是你萧衍一人的看法,我要的出入随从贴身,要的顿顿山珍海味,还有锦袍云靴,还有金银富贵,我余炕要的是世人的看法!是天下的看法!”

萧衍听了好不默然“那日在将军府见了万昭仪万姑娘,她便是偷偷逃出家里和道衍和尚一同胡闹去了,出入随从贴身,看来真是如了覃昭子那句话,子之所缺彼之所满,缺满缺满大梦好难。”他再瞧余炕一眼,心中疲惫之感沉沉袭来“罢了,这几年的经历怕是变了许多事,既然你我道不同谋,我也不想再与你多说,你走吧。”

“哼,好大的气派,抓我来说不清就喊我滚蛋,好你个萧衍,我记下了。”余炕愤愤道。

“我知道你嫉妒我武功比你好,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就凭你这心胸,无多十年二十年,别说那广凉师,恐怕连我都超不过。”萧衍冷冷道“余炕,你以前与我是老友,如今你来这寇岛做什么,我可以不过问。可是你须记得,凡事好自为之,否则多行不义,必有所报。”

他说着,心中烦闷不堪,本是老友相见怎的弄成这般收场,想着他难言摇头,缓缓往林外行去。

“老友?!是吗?”余炕忽然凄惨大笑起来“萧衍,今日这番言语比那些赌坊官服之人还要侮辱人,我余炕记住了。就算你武功高于我,我还有朝廷做后盾,日后定当讨回来!”

萧衍也不回头,淡淡道“你那畜生师叔也在岛上么?好,如若他今日能回得了中原,你再说这番话吧。”

“什么?”余炕闻言一愣,片刻嘲道“你以为你会点毛皮就了不起了?公治长的武艺放到现在可是不输广凉师的。”

萧衍闻言心中一沉,不再答话,足尖一点,身法急行往倭人营地而去,“天地大同,屠戮无辜,这红尘多少乱事,像马叔这般可以寿终正寝的还有多少?像哑儿爷爷那般横死贼手的又有多少?像余炕这般唯强不拜泯灭良心的人将有多少?这世间…忒的丑陋无比…”想罢,他目色沉沉,心头涌起别样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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