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周宅旧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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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绯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落西山,虽然有满腹心事,可在这里,有他,无论如何,她没来由的觉得安心,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其实到了见面的这一刻,梓绯才明白,原来看到对方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事,别的,都可以慢慢来,也并不像想的那么重要了。

这座山麓小院,是子宸家祖上的产业。这里与梓绯的家乡是邻省,虽然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可中间隔着一座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要去那边,得绕很远很远的路。子宸的父辈有兄弟两个,子宸的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两兄弟都是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了一番天地。

子宸的爸爸十几岁时就出去当兵四海为家,后来转业到地方进了家乡的县公安系统,做到县公安局局长,再到当地的一个地级市,做到市公安局局长,最后才调到了梓绯家乡历城。在家乡公安系统的二十余年里,子宸爸爸一直以公正廉明、为民着想、刚正不阿深受百姓赞誉。当年要不是去了梓绯他们那个市,他们一家,特别是子宸,也许就会在这个熟悉且受爱戴的地方,快乐地生活着,没有伤痛,没有信仰危机,有的是,在他成年之后,延续父亲的志向,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匡扶正义,一心为民。

子宸的叔叔是一个商人。改革开放后他成为第一批下海的人,他先是去南方沿海城市,倒腾内地当时还比较少见的电视、洗衣机等家用电器发了家,在城建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又最先进入了省会城市的建筑行业,先是买卖钢材水泥等建材,随后直接做了开发商,那个城市最早的商品房,有不少是子宸叔叔开发建设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是个你敢干就能赚钱的时代,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关系和手段。子宸叔叔观念超前,眼光长远,生意虽然做的很大,在秉性上,却他和哥哥一样,良善刚正,且是性情中人。虽然两兄弟走的路不同,却相互尊重,殊途同归,子宸叔叔有钱以后,他个人出资修建了城里到老家乡村的公路,为村子里的穷人家翻修了房子,在当地捐建了小学、初中。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中国大地上的建设事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眼光长远占尽先机的子辰叔叔激流勇退,又成为中国最早的一批移民者,带着一家大小,去澳大利亚种地去了。

那一年,子宸爸爸刚到当地的市公安局当局长,子宸6岁。子辰叔叔把他在老家用心雕琢的这座院子,以及在市里、省城的房产,都留给了子宸家。如果当初不是考虑到一家团聚、孩子上学需要稳定,子宸爸爸不会把子宸他们迁到梓绯家那个城市去。

所以,这里,原本才是子宸一家的根基和天地。

在梓绯19岁的那年夏天,大学一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子宸第一次带梓绯来到这里——因为他知道喜欢自然喜欢安静的梓绯,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返璞归真,喜欢这里的没有纷扰,喜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梦中的梓绯觉得有人轻轻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她摇摇头缓缓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放大在眼前的子宸的脸,和梦中子宸年少的模样,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

梓绯试着伸出左手,轻轻摩挲着子宸清瘦干净的脸,有硬硬的胡茬划过手心。五年了,在彼此缺席的岁月里,梓绯一直像冬眠的动物等着春天一般,不去想念,从未忘却,又时时为他感到不安。

子宸坐在床边,其实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梓绯的觉是极轻的,他等她睡着后悄悄地来到她身边,坐在床边,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每天出现在想念里、梦里的脸,现在终于触手可及。可是,五年来,他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把她完全隔绝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断绝一切联系。为了断去她的念想,他甚至残忍地故意制造了一个他和别的女人一起远离的假象,即便,他当时心如刀绞,即便,他是为了她的安全,即便,他从未变心。那时,他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出意外,又怎敢让心爱的她心存希望,一起涉险。

这个聪明、坚韧、单纯、善良、有时有点傻的女人,是他年少时的全部梦想,是他面对黑暗坚持走下去找到光明的理由,是他未来人生的幸福所在,他想把她保护的好好的,不受一点伤害,可是,最终伤害她的,却是自己。

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理由,事实是自己剥夺了她五年的快乐,让原本健康平和的她,心身俱伤。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爱他。

现在,他活着回来了。可是他们,能够回到从前的心无隔阂吗?他确定在梓绯知道一切之后,能理解他的不辞而别,可他不能确定,历经波折的梓绯,能不能再次相信爱情,再次获得爱的能力。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梓绯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情若初见,可以吗?

子宸抓住了梓绯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那手虽然依旧柔若无骨,却消瘦的指节隐现,变得更为小巧精致,吻着她柔软冰凉的手心,子宸的眼里满是痛楚、怜惜和自责。

他没有对她说对不起,因为他们当初约定,永远不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永远不说对不起。

这一刻,梓绯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猜的没有错,子宸那时仍是爱自己的,这就够了。她知道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有需要他自己去做的事情。可他为何要对她那么决绝,他怎么能那么自私,他知道那样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可他还是那么做了。而她,又怎么能忍受相爱十年,却不能分担他的痛苦,担忧他,却没有他的消息。

想想那些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漫漫岁月,真是越爱越伤啊。

这五年时光,消磨的其实不是他们之间的爱,而是让爱继续走下去的很重要的东西:信心和热情。

念旧的人是最容易受伤的,他们往往用整个余生,在等着那句久违的别来无恙。梓绯微微叹息一声。也许,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看到他现在好好的,她也就释然了,安心了。爱了他整整十年,又为他担心了整整五年,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她,真的好累。

看着子宸酸楚的神色,梓绯也很难过,这些年,他也过得很辛苦吧。

梓绯这样想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伸手揽过子宸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还是以前那种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有几滴温热掉在她的脖子上,烫的她的心微微作疼。

“我知道你满腹疑团,我会把一切都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只要知道,我爱你,一直是,就好。”子宸在梓绯耳边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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