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任万物变幻,蛊虫是唯一笃定。251-25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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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似乎终于平定了,黑帝一掌天下,四海平静无波。

相柳获悉小夭已经安全回到了小月顶,在那里过着编纂医书的日子,也会有灵力高深的婢女陪伴,乔装为普通医师去医馆诊疗,她是安全的,那么,他便是安心的。

只是这份安心里总像是扎了根刺。

相柳九颗脑袋的好记性,让他每日都会想起小夭与涂山璟,还有那场悬而未决的婚礼,偶尔夜半无人时,相柳便被这个想法戳得难以安睡,他也慢慢有些懂小夭为什么能一边安然与蛊虫相处,一边却应下一门婚事,她是善良的,但无疑也是聪明的,只要她还跟他人有这样的一场婚约,自己终于是要对她牵肠挂肚,哪怕天各一方战事繁忙,也要将她时时放在心上。

而想通了这些事,相柳甚至舍不得去怨怪她。因为相柳一直在以灵力压制蛊虫,不去传递来自自己的情潮,不去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但小夭灵力微末,所以心事总能轻易被相柳窥破,这无疑是不公平的。

所以当小夭只能借着与他人的婚事,闹一点小小波澜,相柳便将它们当成是心爱之人给自己的小小惩罚,因为是她给的,所以也甘之如饴。

相爱却不得相守,这百余年的时光里,她恐怕也就借着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和小任性,才能稍稍确认自己的心意吧。相柳想到这里,便只剩下心疼。

偶尔独自对月饮酒,相柳甚至会骂几句不争气的涂山璟,他为什么不再主动点,去求娶呢,看她会不会真的嫁给他!但也有极少数的时刻,相柳忽然心里没那么笃定了,他以手掌按住心口的蛊虫,却依然恍惚地想,万一……万一她不爱却点头嫁了呢?万一她嫁了又不开心呢?万一她……渐渐开心了呢?

那个恣情恣性的深海大妖,为了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酒入愁肠,化成无尽寂寥,只能对月兴叹。

身为义军的军师,他甚至一时间没有任何办法。大荒越太平祥和,义军的处境便越千钧一发。相柳只能等待着,看那一战和她的婚事,哪一个先来。

十五年过去了,最后一册医书终于编写完成。这也意味着,小夭与涂山族长的婚礼,要开始筹备了。小夭始终避而不提,涂山璟便着急了,终于一日,他主动又问小夭的意思,说涂山府修葺一新,随时可以迎接族长夫人的安居。似乎是再无理由推拒,小夭算了算,也十五年未再见过相柳,婚礼之上,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再来带走自己?

婚礼定在仲夏之月,望日,一个分外特别的日子。

那个日子,是相柳的生日。日子明面上是涂山璟亲口选定的,他总是喜欢做这种表面功夫,人月两圆,就像他数百年来一样的周到人设,有礼有节知情识趣,只不过这情趣都是给外人看的。比如外爷黄帝就看得很开心。小夭总觉得涂山璟这数年里陪伴黄帝下棋,不知说了些什么,也许是与辅佐玱玹一统天下有关的条件?居然让黄帝对这场婚礼如此乐见其成。

小夭不知道的是,黄帝希望她快速嫁人最重要的原因是,玱玹对她的心意,越来越难以自抑制,黄帝看过了多少人心丑恶,他深知若有一日,这份压抑许久的感情忽然迸发,不仅玱玹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波及整个天地的安定局势,甚至会有人对小夭不利。黄帝爱自己这位青出于蓝的孙儿,又何尝放心小夭这个孤女。

而涂山璟,确实是个好选择,一个事事宠着小夭,守护她安全无虞的好担当,在这一点上,相柳与黄帝的看法倒是如出一辙。甚至,曾经俊帝也因此不断为涂山璟铺过路。

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小夭心中有一条明显的分界,一方是相柳,一方是其他。

那天涂山璟当着黄帝、黑帝的面,重提了婚礼一事之后,小夭回家就闭门狠狠地思考了一番,她已经许多年没如此耗费脑力,可那一夜,她将认识相柳以来所有事,一点一滴罗列了起来——

相柳没说爱,却心甘情愿种下情蛊,时隔近百年才被自己知道他那时便对自己有意;

相柳没明确任何彼此的关系,却带她畅游海底大半日的光阴,哪怕他那时每日是那么忙碌,他只是在身后一路陪伴着保护着,甚至……不时为她渡一口气,以口对口地那种;

相柳赶到龙骨狱外,说脚下就是大海,自己也是后知后觉,他不是为了过来看一眼丢下句威胁,而是暗示自己他能带自己离开,只要自己愿意;

相柳化身成的防风邶,出尽百宝诱自己看他射箭,自己也是事后才知道,他早就寻遍海底凑了天地间难得的一张弓,更为了让自己有力自保一门心思教自己箭术;

相柳带自己去吃烤肉,带自己去见到那位离戎老伯,恐怕也不是偶然,他知道自己父亲是蚩尤的传言,所以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去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助自己打开心结;

还有相柳抢婚后带自己去的那个小院儿,他化名宝柱不知在清水镇生活了多久,推算着时间,自己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若不是玱玹帮俊帝带自己回了五神山,也许那就是相柳给自己准备的一个家……

那个享誉大荒的魔头,一个九曲红尘的世外客,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对他心动的呢?是一次次制毒中转变了心意?还是得知防风邶就是相柳刻意送自己的一份陪伴?或许是更早……更早……当他拎着礼物踏入回春堂的小院儿,参加麻子的婚礼时,自己用沾了鸡腿油腻的小爪子偷偷揩在他素净衣袍上时,会不会已经动了心?想要给他不惹尘埃的样子里,添一点点烟火气,想要任性又不怕死地离他很近很近,一个陪伴的距离、一个暧昧的牵系……

小夭后知后觉地回忆着,原来已经那么多次,以那么多的形式,反反复复地说过“爱”了吗?

后知后觉后知后觉……小夭不自觉眼泪落满了医案,整个手臂不听使唤,无力地瘫软,自己只有一个脑袋,真是比不上他的九个,而他偏偏什么都不说,却做了这样多。

小夭想起了在离戎赌场的那一日,他几次提起涂山璟,甚至难得地夸赞他有头脑会处事,相柳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推自己去涂山璟身边,也是他为自己筹谋的一步棋?

小夭想不通,哭了一场,力气用尽时,人反而平静了许多。若这一切也是相柳希望看见的,小夭打算试试,毕竟,事情未到终点,一切都未可知,不是吗?

手掌习惯性地拂过心口的位置,蛊虫安然地振动了几下,似乎也在回应,那是小夭此生唯一笃定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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