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夫子初晓军伍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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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焜知道,被拉夫了!

情形危急,抠开平江紧握的小手,侧头低声:“快遁!”然后转身迎上去,不经意挡住几个兵的枪口,手伸到背后直摇,示意平江快跑。

平江平时受到过多次告诫,醒过神来,小腿甩开,纵跃着,从玉米林、红薯地里,几下子不见了踪影。

土匪和官兵通用的一个勒索套路:“抱童子”!进村后,摁住一个男童,穿着还要好的,让其大哭大叫,撕心裂肺为佳,然后坐等儿童家拿钱拿物来赎,坐地起价。否则,儿童立即会被现场杀害撕票,惨不忍睹。

平江溜掉了,吴焜如释重负,背上了士兵们的行李。

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军队行军,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于是历代政权就规定百姓要服徭役。往往离家数百、数千里,沉重万分。陈胜、吴广就是在服徭役的过程中造反的。

民国初年,四川军阀独霸天府,轮流坐庄执政,交通建设几乎停滞。公路少得可怜,都在成都市内,有杨森开发出的几条城市马路。水上交通工具,最好的是轮船,陆上交通工具最好的是马车。火车来到四川,是邓伟人和刘伯承两个四川人,新中国成立后执掌西南,下大决心、花大力气修建的成渝铁路。万县,是在杨森实施新政后,靠轮船运来拆解了的汽车,组合而成。

这时军阀们的军队移动、一切运输全靠人畜力,夫子就成为军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力夫,在军队中的生活待遇,等同牛马之类。

夫子不是招募而来的志愿者,当然招募也没人自愿。军队要出发前,估计要经过那些地方的县、区、乡,事先通知责成各县长、区长、乡长组织,把出军说成是伟大光荣的救国救民高尚行为,然后提出要的夫子数量,要地方招蓦。地方政权发出通告,名为招募,实际上是把要志愿出夫子的任务数量,下到各区,各区分解到乡镇,乡镇招不够数,就硬派,硬派还凑不上数,就进行强拉。

夫子的报酬,在军需官发放册子上很高、很人性,民国初年是每月1——3元,夫子整天要担数十斤的东西走七八十里路,日日如是,有时还要连夜行走,这样辛苦的工作,每月仅有一个店员的工钱,有谁肯自愿呢?县、区长迫于军队的不讲理命令,在军事第一、爱国爱家的口号下,动用地方武装强拉。

夫子的数量,一个师部至少要四五百名,一个团至少要三四百名,因为军阀军队有一个共性,就是官多官富,财物多,需要的夫子也特别多。

地方上如果完不成,不但要挨骂,时常将县、区、乡长撤职查办。县长这一级,除强拉外,还有一个秘法——将监狱中的轻罪犯人弄出来凑数。许多地方官,未雨绸缪,预测到有战事将发生,立即开始“严打”,把大量无土地的人员,说成是黑社会犯罪类,关押起来,一旦军队要夫子,或者要得急,就用关的人抵数,至于夫子在途中跑了,就不关地方官的事了。杜甫诗云“有吏夜揾人”,就是这种情形,可见古今同法,传统传承。

夫子名义上报酬,军需上也有按了指印的册子报帐,可真能拿到报酬的,少之又少。夫子没有服装行李,军队不会提供,遇到冬寒天气,只好用禾草取暖。夫子集中到齐后,由军队的副官接收,接收后用房子关押起来,连房子的窗户也封实,防止逃走,只有每天两次送饭时才开门两次,大小便时派兵押住,如同监狱的犯人。

军阀军队的每个军官,按级别都有规定的夫子数,实际上一超再超,甚至数倍。很多连级以上军官,行军时还要坐轿。到了驻地,军官们也不愿遣散这不费钱的劳力,修公馆,盖营房,平整练兵场等等,当作牛马使用。

运输时每个兵押两担,有中途逃走的,可以追击开枪,或任意殴打,长官见了,不以为过,反赞兵能。

夫子如果生了重病,或身体衰弱,不能肩挑时,就会得到处置:“滚”!

为防装病,硬是要等夫子病得要死时,才会放。遣散时没有路费,只有一纸证明,说这是某师某旅遣散的夫子,希沿途舟车给予免费乘搭,就算了事。夫子回乡途中,病死饿死冻死的,比比皆是。运气好的,或找个挑夫的活,或流落成乞丐,辗转回家。

军队行军时,如果夫子生病,或逃亡多了,差夫子的时候,军队就随意拉乡下的农民,进行补充,乡人跟踪军队到驻地要丈夫要儿子的,时常可见,哭声震天,惨不忍闻。

军阀的军队过境,如猛虎出山,人兽辟易,抢、掠、奸,抱童子、牵肥猪,扒墙头、什么事都可能出现。田野上见不到耕作的农夫,路边无营业的店铺,青壮躲避到山林河沟僻静处惊惶,小脚的年轻妇女们跑不了远路,用锅底灰抹黑了俏脸,藏在红薯窖里。

四川军阀中有几支土匪部队,军纪之差,不亚于外国兵来中国异邦作战!

吴焜就是属于这种夫子,临时被拉。

过了七星冈,要出黄柏乡境时,路边有两个拄拐棍的老汉,皱脸悲寂,迎了上来——是柳道长和平大伯。

吴焜只剩下个泪眼。当夫子,特别是给这些土匪般的军阀军队当夫子,无异于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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