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这是芒有记忆以来第二次走下石头山。

第一次跟父亲下山的时候是去姬水部落，迎接他的全是异样的目光……一群孩子跟在他身后追着喊着，骂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说他全家都没人要。

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打架。他用石子将那个叫得最凶的孩子砸破了头，于是被那群孩子围殴了一顿。父亲看见了立刻跑来护着他，却被大人们以为他是护犊子拉偏架，结果也被打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他被父亲紧紧搂在怀里，不知道父亲用瘦弱的脊背替他遮挡了多少唾沫和拳头。回家的时候，芒满脸泪水地问父亲，为什么别人会叫我们弃儿，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父亲一脸的无奈，眼角却有泪光在闪动。从此芒再也没有问过，从此也不再愿意走下山坡。

至于今天下山，那是被父亲千哄万哄才哄下来的。父亲说不是去姬水那个村子，而是去河对岸的西陵氏，他这才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这是一个陌生而新奇的环境，芒心里很是紧张。他的手指头一直噙在嘴里，大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四周。他的另一只手里悄悄握着几块碎石，如果有人胆敢再骂他和父亲，他还会继续反击，哪怕再次被打得头破血流。

不过这里的人看起来似乎要友好一些，广场上一大群孩子在追逐嬉戏着，但他却只敢站在一颗老树下，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玩耍。

磐正在跟西陵氏的首领坚，还有他的夫人芳说着什么。只见他大张着嘴，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芒发现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个小姐姐的大眼睛就象两粒黑亮的葡萄，身上干干净净的，穿着漂亮的衣服，脚上漂亮的鞋子还绣着花。那小姐姐左瞧右瞧看了他好一阵，最后干脆跑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不是轩辕？你还认得我吗？”小姐姐连续不停地问着。

芒低下头，望着自己满是泥泞的光脚板。他很想把自己那双脚给藏起来，可是裤子很短，上面的破洞也很多。他的双手试图掩盖衣服上的破洞，掩盖了这个却又露出了那个。

此刻的他就象一只丑小鸭面对着一只漂亮而高贵的天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姐姐又追问了他一次。芒的头低垂着，用蚊子般小的声音回答道：“我叫芒，不叫轩辕……”

“怎么可能呢？你明明就是轩辕！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嫘，在轩辕丘经常带你玩的嫘姐姐啊……”

“我叫芒，不叫轩辕……”芒还在咬着自己的手指头。

只见那小姐姐叹了口气，然后跑到了母亲身边，指着芒说了几句话。

面对坚和芳的提议，磐已经大吃一惊了。当他听完嫘所说的话，他的心跳动得更快。

嫘说的是：“娘，那个小男孩就是轩辕！”

什么？嫘的话音刚落，坚和他的妻子就立刻跑上前去。他们蹲在孩子的面前，用目光仔仔细细地审视着他。

芒吓了一大跳。他的脚步慢慢地后腿，直到后背被那颗大树给挡住。

“别怕，孩子！告诉阿姨，你是轩辕吗？”芳的声音颤抖着。

“别怕，孩子！我是你爹娘的好朋友……”坚也在紧张地问着。

“我叫芒，不叫轩辕……”芒的嘴巴瘪着，看样子马上就要哭了。

坚和女人闻言叹息着站了起来。嫘也站在芒的面前，看样子也很想哭。

“可别说，长得还真有点象……你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跟少典简直就是一个磨子里印出来的。”女人还在观察着。

坚没有观察，他大踏步走向磐，双手紧紧地抓住磐的肩膀，手指头差点掐进磐的肉里头去。

“告诉我，他是不是轩辕？”坚的声音很低，也很急促。

“他是我的儿子芒，不是轩辕……”磐紧张的呼吸已经恢复了，他十分平静地道。

“我是附宝和少典的好朋友……少典跟我如亲兄弟一般，有什么事你不用瞒我！”坚还在追问着。

女人和嫘也跑过来了。她们都想从磐的嘴里得到答案。

“首领，夫人，他真是我的儿子……我不骗你们……”磐勇敢地迎着众人的目光。

坚和女人沉默了。

一群孩子吃着李子从芒的身畔跑过。芒扭头望着他们，特别是他们嘴里吃着的果子，红黄相间的非常好看，想必一定很好吃……

“首领，今天还需要我去帮忙吗？”磐问道。

“要啊，那片山林还要十来天才能开垦完呢。”

“那我把孩子送回去再来吧！”

“嗯，你去吧！”坚对着磐点了点头。

望着磐朝芒走去的身影，芳喃喃地道：“不说倒还没怎么注意，一说倒越看越象少典！那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神态……没有一处地方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