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2)
敌人正在进军的消息让方城的人们开始紧张。战备在不停地进行着,鹿砦在石墙外放了一行又一行,壕沟挖了一道又一道,弓箭、石块和长矛堆满了石墙。
参与远征的首领们聚集在一起为是否进攻襄阳争吵不休。
“要打襄阳的话,现在正是时候!趁蚩尤现在还立足未稳,我们可以打下它。只要占领了襄阳,就可以将蚩尤阻挡在襄水之南。”
“我们是来过冬的,不是来打襄阳的!我们只要守住方城,守住这片越冬之地就好了!”
“方城这地方好!进可攻,退可守,不用担心被九黎族的人切断退路!”
“方城这地方虽然好,但还是比不上襄阳!守住了襄阳,那就守住了背后那一大块土地!”少典耐心地解释道。
“襄阳离我们的领地太远,支援补给会很困难!”
“我们都去打襄阳,那方城里的女人和孩子怎么办?要是蚩尤从背后偷袭那可就糟了!”
“就算打下襄阳那又怎样?你们能守住吗?一个方城都守不住,更别提襄阳了!”
“对呀,就算我们打下襄阳,等我们回去之后他们又会夺走!与其如此,那又何必白白死人?”
“对,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守在方城!蚩尤敢来,我们就在这里教训他!”
任妣牵着炎的手站在议事厅外,听着大厅里传来的争吵声。
她很是揪心,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吵吵嚷嚷的,开春后便分道扬镳,留下方城让有熊氏去驻守。
少典对此毫无办法。盟友不是他的部族,他不能强迫他们跟自己一起行动。
“娘,你说外公会支持我爹吗?”炎摇着任妣的手道。
“你外公?”任妣苦笑起来:“不知道……”
少典很晚才回来。
炎已经睡着,任妣还在床上等他。
“谈得怎样?”任妣关心地问道。
“还能怎样?这样的争吵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少典疲倦地斜坐着,神情显得很无奈。
“我爹和我哥呢?”
“他们可没少反对我!”
“少典,这里不是有大片土地吗,你给每个部落都分一块领地,这样他们就会陪你一直战斗了!”
“嗯,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不过他们同样会因为土地的贫瘠、猎物的多少而争论不休!而且我首先得说服你爹跟附宝他爹,他们俩可是老顽固!”
“我去说服我爹吧,附宝他爹那里你去说。”任妣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上衣服。
少典此刻就站在附宝他爹的木屋外。篝火还在屋里燃着,看来老头还没睡。
但他不敢推门。这段时间老头对他好像有很多意见,动不动就翻白眼,贸然进去肯定会挨骂。
“你到底进不进来?”房里果然开始骂了:“再不进来老子睡了!”
少典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如果你要我帮你打襄阳的话,那你最好别开口!”
“好吧,我不打襄阳……那您帮我守一下方城总可以吧!方城离您的领地并不远。”
“不守!”
“爹,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千万得支持我!”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老头没好气地道:“我问你,附宝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她生下孩子在死边打转的时候你在哪?”
“我……我那时不是有事吗?”少典嚅嚅地道。
“他娘的,就你有事,附宝那就不是事?早知道如此,我宁愿把附宝嫁给一个傻子,起码有人天天陪着她!”老头越说越气:“寒冬将至,你还把她和孩子扔在轩辕丘!”
“她并不是一个人嘛……有人留在那里照顾她。”
“你当我不知道?轩辕丘如今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五个老太婆,四个糟老头,还有一个西陵氏的女娃娃,强壮的男人一个也没有!你说到底是这些人照顾她,还是她照顾这些人啊?”
少典愣了。这个问题他可没想过。
“你……你甚至把姬水那块鸟不拉屎的地封给她!你领地里那么多河,随便给她一条好点的河不行?”
“我领地里只有两条河没封了,一条是姬水,一条是姜水……”
“那你怎么不给她姜水?”
“附宝说她要姬水……”
“喔,她说要姬水你就给了?那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你给吗?”
“星星月亮不是我的,要是我的话也会给……”少典低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老头哼了一句,不再理他。
“爹,请您帮帮我!如果您都不帮我的话那就没人肯帮我了!”
“你去找任妣他爹!”老头继续在哼哼着:“他帮我就帮!”
“任妣正在找他爹说呢!”
“那个老狐狸……”
“他是您的兄长……”
“怎么着,说他是老狐狸你有意见?”老头又对他翻起了白眼。
任妣的父亲叫赤狐,附宝的父亲叫赤木,两人本是亲兄弟。听说他们俩在多年前竞争部落首领的时候,赤狐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这让赤木一直耿耿于怀。
“爹,如果您答应帮我,我可以在这边给您一大块封地。”
“我还是那句话,他帮我就帮!”
“好吧……”少典挠着头,无奈地退出门外。
任妣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里等他。
“你谈得怎么样?”
“他说要白河做为封地……”
“天啊,他可真敢开口!”少典瞠目结舌:“那条河跟他现在的领地一样大!”
“少典,蟜氏部落一直以来始终支持着有熊氏,为你打了那么多仗,死了那么多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给他给他!大不了我打过襄水去,再去抢几条河!”少典挥了挥手,仰天瘫在床上,片刻之后便鼾声大作。
十来天后的一个黎明,所有人很早就用完餐,然后拿起武器上了城墙。
他们望着南方,那一望无际的原野。听斥候报告说九黎族的人正朝方城而来,预计今天便可到达。
他们在等待,有很多人甚至是在期待。如果该来的一定会来,那就让它早来好了!
临近正午时分,眺望台上升起了烟雾。少典立刻派出斥候,将眺望台上的守卫悉数撤回要塞。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握盾和长矛的手也湿漉漉的。
林中的鸟儿突然噗哧哧地飞起,仓皇地飞向远方。
他们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平线上一条漫长的黑线,然后是一幅巨大的黑色织锦在整个原野上铺展蔓延。
脚步声刚开始时还是天边若有若无的闷雷,但它正在朝这边滚动,直至震耳欲聋。
城墙上所有战士的心都在怦怦狂跳,就连少典的牙缝中都在抽着冷气。
无数根牛角号突然吹响,行进的队伍轰地一声站住,天地间立刻寂静下来。
“南方的人全来了吗?”首领们开始窃窃私语,言语之间压抑不住内心的担忧。
“我们把整个北方的战士全带来也许才有这么多!”
“传说九黎族总共有八十一个部落,这里应该还不到一半……”元巫师低声对少典道。
少典点点头,然后跳上城墙的垛口高声道:“闭门不出,让他们来打!如果他们敢来,那我们就在石墙上狠狠地教训他!”
众首领们纷纷点头。事到如今,他们也只有依托这个石墙了。
可这个石墙坚固得足够抵挡敌人潮水一般的进攻吗?这股潮水会不会漫过石墙,最终淹没整个要塞?
九黎族的队伍里突然站出一个高大魁梧的黑汉,他高举着两根猛犸腿骨开始怒吼!
在他背后,上万九黎族战士也跟随着他一起怒吼,如山崩,如地裂。
石墙上的尘土碎石簌簌而下。
那汉子大踏步前行,边走边不停地吼叫着:“北方佬,从我们的领土上滚出去!”
少典将手里的长矛掂了掂。他在等着那人走近,然后飞掷出一矛。如果能戳死他,说不定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了。
但那汉子还没走到他射程之内就停下了,对着石墙不停地挑衅。
“娘,这个大汉是谁?”炎踮起脚尖望着城外。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下去?”任妣的眉毛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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