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然后我又一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进了办公室,随即不到十分钟,我就下班了。我机智地不去看那些极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明明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却还光明正大地回家,我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不知道学谁的。
刚工作没工资,刚大学毕业又正好把勤俭节约的习惯带到了这里,正好也吃不惯快餐店的饭,于是我就想着自己做。从地铁站出来后我反方向去了一个商场,据说这商场地下有一个超市,我就这样走了进去。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我又发出了这种千篇一律的感叹。这个超市的电梯居然只允许一个人通过,超市内部也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的真以为到了隔壁老奥的USA呢。反正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什么国货,即使有,也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牌子,反正看起来都挺贵的。
看来蔬菜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了。
我果然很勤俭持家。
晚上吃了自己亲手做的菜,不管咸淡,真的很满足。收拾完碗筷,我就瘫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了。果然有些观点没错,人越闲就越贱,这种安逸的感觉难得。没有什么任务在身上担着,不需要在快要昏昏欲睡闭上眼睛时惊醒。没有什么烦恼在心中,犯不着在心情雨过天晴时忽然又记起。这种时光真的很令人珍惜。
我看着家里空空的,心想这可是我的家,我自己的家,这次没有父母,没有别人,只有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把它填得充实些,而不是像这样空空荡荡,好像分分钟要搬走一样。
恩,我自己的家,等到周末,我要亲手策划布置。
这时关枍打来了电话,我就这样拿着电话,躺在沙发上,和她畅谈了好长时间,直到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梦游似得走到房间,扑到床上,然后侧身躺着,拉过被子的一角盖到身上,把手机放在脸上,迷迷糊糊地和她交流。最后在她的“喂喂,哎人呢”里,我睡着了。
很好的一觉,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到在一个小巷子里,我在玩耍,我还小,一边吃着冰棍一边笑。忽然在巷子尽头,有一个画架,我走到画架旁,看见了一个男生,他不知在画什么,对我笑了笑,又和我讲了很长时间的话,然后他就走了,走之前留给我一张画。我没看清他的脸,在梦里好像永远是这样,我看了看画上的人,是我,然后我就左手拿着画,右手拿着冰棍,一蹦一跳地走了。冰棍不断融化,汁不停地滴落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在烈日下格外明显。
后来好像是外面的雷声把我吵醒了,看了看时间才三点,我起身去关了卧室的窗,只留下一条缝,然后我倒在床上,继续昏睡。
其实后来过了好长一段日子,当我发现树叶逐渐变黄,一片一片都掉落在地上时,我知道秋天不是来了,而是已经深了。终于没有了新职员的感觉,因为在我一次又一次帮助了那帮极品之后,他们总算开始喜欢我了。
我披上了风衣走到大街上,逛街购物的人还是那么多,而那些小青年还是短袖短裤,嫌天气太热。我果然年纪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了,这次出来,是想找新一期主题的灵感,好像那些作者编剧都是如此创作的。这次的主题是“小资”,于是我就光明正大地在月底,这种没钱花的时期,带着仅存的几百块,坚强地移动了出来。
最后晚饭是在一家火锅店吃的,另外还叫了关枍。她吃起来可真是狼吞虎咽,看似瘦小的人点了三盘水晶虾饺而且吃得一个不剩。其实去过她家看过她的境况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也不是在什么南非伊拉克,这样子未必太夸张了。
一边吃,她还一边和我讲昨天晚上酒吧发生的事。一个勺子一边舀出锅里的羊肉,一边说:“昨天程臣居然在调酒时打破了杯子,从来没见过专业的调酒师,哎专业的啊,居然扔着扔着就真的把杯子扔走了,还差点飞到一女的头上,又抠了工钱又被那女的勒索了几十块钱,你说傻不傻?”边说边又打开一听啤酒,兹的一声我看到易拉罐上头冒出了一些白雾,再看看自己的杯子里,装的是白开,我也只喝白开。
她喝了一口,又说:“哎你说要是当时我在场,那杯子飞出去的时候我可说不定就接住了,反正怎么着我也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傻被骗走那些钱,唉,真傻真傻。”
程臣看起来也是老实人,以前都说东北人很憨很实诚,这么看来确实没错。不过关枍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也是福气啊,我一边这样说一边作出一个羡慕的表情,她白了我一眼说:“你有什么好羡慕的,就你那条件,还能比我差啊,这难道会没有人喜欢你吗,你以前是生活范围小,现在工作了,赶紧搞一个来啊!”
于是我们就又从现在谈到了我的大学,她说她就读到初三,我忽然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应该继续,但她好像又读懂了我的心思,说没关系,人各有命。我就仔细地和她讲了高中和大学,讲了高中的男女生是怎么在老师底下搞地下恋的,楼上的学长又是怎么每天来我们班追班花的,大学时代我们是怎样在寝室里疯狂研究淘宝团购,又是怎样任性地带着画板逃课去荒郊野外写生。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对于我说的一切她都充满好奇,我想所有在她身上的事情如果都没有发生过,那她一定是一个很乖的人,最起码不是现在这样生活惨淡。
我仔细看发现她今天没有戴美瞳,也没有戴一些夸张的首饰,着装其实很朴素,鞋子也没有闪闪发光。她今天刻意打扮了,脸上也没有夸张的眼影和吓人的口红,只有淡淡的眼线和一些打底的BB。
不知是怎么了,我突然心里很难受,好像是为了和我走在一起,她才装扮出一副看似文静的样子,那种样子很特别,但绝对违和,和她的性格相比,简直是相反的。但我又觉得或许她原来就是这样子,本身就是一个安静美好的人,因为工作场地的原因才将自己弄成那副德行。
那我第一天上班时她一大早在夜店疯又是怎么回事,程臣说他经常去那种地方又是为什么,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我并不想问。
吃完晚饭我们一路散步回家,走到她家那边的一个胡同口的时候,她忽然说她不想回去了,然后就缠着我说要我陪她,我被逼无奈只能带她回我家,她边走还边阴险地对我笑,还说让我别对她图谋不轨,天哪,这话应该我讲吧。
她从进入小区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她的嘴,“妈的,童小桐你每天这么奢侈浪费居然都他娘的不告诉我,太过分,太过分。”我也懒得应她,赶紧走到自己的那桩公寓,然后带她走了上去。
直到她睡着了才闭嘴,一进到屋子里还是数落了我很长时间,死活要睡沙发,我也不请她来我房间了,关了灯直接睡觉。
于是这天半夜我就被灯光亮醒三次,被冰箱开门声吵醒两次,直到早上四点,我听到了外面你侬我侬的言情剧对话声,我终于不能再忍了,推开门就揍了她一顿,并下了逐客令,她不好意思地把我送回房间,然后关掉电视继续睡觉。
不过我还是在半小时后听到了开汽水的声音,唉,不重要了,天也亮了,闹钟也快响了,这是我第一次比闹钟醒得早,其实也不容易。
然后一整天的工作我都云里雾里,昏昏欲睡,杨总也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特批我早点回家休息。但是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太婆呀,她可是在那天发誓要在我家蹭吃蹭住一辈子的人。
其实后来的一些日子里她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兴奋了,况且平时她也要在酒吧上班,最近还在一家饭馆打工,回来的时间少了,我也觉得安静一些,也觉得收留她并没有关系,然后也就没有再赶走过她。
在秋天最后一阵秋风刮走了地上最后一片枯叶之后,冬天无声无息地来了,母亲从家里快递来了一大箱衣服,包括什么羽绒服棉袄羊毛衫秋衣秋裤大绒袜,我恋家,看见这些东西眼泪止不住就要下来,但是想想那个已经被刚买的新冬装塞满的衣柜,我就又尴尬地看了看那些老朋友,然后勉强地把它们塞进另一个小橱,后来好像也没有拿出来穿过。
我还是在那个创意总监割给我的租界里每天横行霸道,但也很纳闷为什么那个办公室一直空着。我终于有一次忍不住问了杨总,她说那位割地给我的人名字叫李陌,是这里的创意总监,他是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毕业的,不想呆在国外就回来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骗到这里上班,由于他明年年初要办画展,于是这一年来都特许他在外取景找灵感,其实也是工作。
不过这种工作对于这样专业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所以说到底,还是在外度假,而且是一年。不知道他有没有去什么世界最高峰最大的草原最死的海取景。
忽然我也好想这样旅游,不过既然没那么好的学历履历就还是乖乖上班吧。
杨总还说我的这个创意策划部其实就是创意总监的特别助理,当然不是私人助理,最多也就是出去办事带着我而已,不过至于这个部门为什么不直接叫总监助理,这个她也不知道,要问就得问李陌。
看着圣诞节还没到,外面的店面前已经摆起了圣诞树,那种整个城市都要沸腾的感觉渐渐又来了。
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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