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0)霍士其(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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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坎让饭馆伙计在门角避风处摆了个火盆,架上铁脚架支起黄铜盆派个小伙计守着温酒,看看一切布置停当,就笑着对商成说:“我去给十七叔他们安排住宿的地方。”

商成点了下头,说:“我看隔壁院子就好,把叔他们安排在那里吧。你和老尤说,我叔住这里的时候,住宿吃食仆役马车什么的一概从优,花多少都让他记个帐,回头找我结算。”

霍士其并没有推辞,只是略有些诧异地问包坎:“你不一起吃?”

包坎说道:“尤墨斗那个老泥鳅不好对付,别人去说,他不一定理会,这事还得我去跑一趟。再说我才吃过饭,前街的酱驴肉我一个人吃了四斤,死面饼也吞了三张,又陪您灌了几碗茶汤,现在肚子里哪里还有缝?”说着抚了下肚皮,望着一桌层碗叠盘的筵席咂嘴摇头,似乎是在后悔晚饭吃早了,朝霍士其拱下手,道声告罪就挑门帘出去了。

商成看霍士其微微皱起眉头不说话,还以为他在担心凭他的身份住这样的地方不合适,便笑着解释:“您别担心,放心住下。这处驿馆是别人犯了事缴回来的官产,官上暂时还没处置,好几个院落就只住了我和左军司马,空闲的房子多的是。”又瞧见二丫站在她爹背后,咬着嘴唇盯着一桌子酒菜,就说,“二丫妹子也坐下一块吃。都是自家人,又出门在外的,没有那么多规矩。”二丫瞟她爹一眼,看霍士其不反对,乐陶陶地把商成对座的鼓凳拖到桌角,拿酒壶先把她爹和商成几乎没动的杯子里都斟满了才坐下,再给自己倒了大半杯,捧着酒杯抿了一大口,登时高兴得眉花眼笑。

“倒不担心这。”霍士其倒没注意到女儿的举动,拧着眉头讷讷自语,“包坎他……”

“你说包坎?”商成一边给霍士其布菜一边笑,“是这,燕州府临时派这里来打理的尤墨斗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要是别人去提这事,十有九成办不成事;只能让包坎去办。一一包坎和他是酒肉朋友。”还有个原因就是包坎不愿意和他在一桌上吃饭。他有眼疾,忌口的东西多,这样不能吃那样不能吃,连酒都不能多喝,顿顿饭都是清汤寡油的黄米饭硬面饼,包坎和石头每每和他一同吃饭就浑身不自在,后来干脆便不和他一块吃了。

霍士其只是沉吟不语。虽然他才来一个时辰不到,同包坎也没说上几句话,可旁观者清,从包坎的一言一行中,他已经看出来包坎这是在悄悄地在商成面前分出尊卑高下。他也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如今的和尚再不是当初那个荏事不晓的假和尚了,也不是那个为了糊口而四处揽活打零工的后生,更不是那个为了买房讨媳妇而欠下一河滩帐债的揽工汉;当年屹县城外忐忑瑟缩的假和尚,已经成了朝廷的定远将军、燕山的中军司马……

这才几年啊!

他端着酒杯,借着两架烛山的眩目光亮扫了一眼打横陪坐的商成,望着那张丑陋刚毅的年青面庞,心中不禁一声感慨:人啊,这一辈子的际遇造化啊……

商成看霍士其端着酒杯久久地愣怔不言,忽然又仰头把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还以为他想到什么烦心事,便寻着话题岔开他的心思,问道:“你们怎么来燕州了?路上顺利不?”

霍士其瞥了坐在桌角的女儿一眼,说:“我这趟是出公差,奉的是行营的军令。年节上行营要在燕州城里搞个英雄筵,犒劳为燕山战事出过大力气的人,听说行营的柱国将军还要接见……”

商成听到一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孙仲山部一举拿下燕东三座重镇,霍士其作为第一个报名的向导功不可没,再加他的秀才身份,功劳更是被夸大了十分;既然行营要开英雄宴,那就更不可能少了这位士子楷模。

他的心头忍不住翻起一阵不快。为了庆祝“燕山大捷”,也为了藻饰太平,也不知道哪些马屁精出了个糊涂主意,撺掇着陈璞下令批准阅兵兼大放焰火庆祝。他听说后坚决反对这样做!燕山之战是北征战事的延续,什么大捷小捷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几万人死在草原上,燕山眼下这点子战绩算个屁!当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安抚军民。行营要赶紧开放几处大军粮库,先借用军粮解决逃难民众的吃饭问题;还要督促巡察司和朝廷早日把羁押官员的情况甄别清楚,把那些清白或者责任不大的官员放出来处理公务。把两件事都做到,或许能降低燕山卫蒙受的损失。可几乎没有什么人支持他。他的意见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淹没在燕山大捷的欢呼和喝彩声中。

霍士其倒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继续说道:“……路上不太平啊,到处都是土匪。在屹县时还不觉得,刚进朔阳就遇见一股。后面就越来越多,有时一天能遇见三四股,直到进了燕州才好点。”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些人也不是匪,都是逃难的饥民,饿得没办法才走上绝路。”

商成默然了半天,问道:“那你们没出事吧?”

“亏得我们从屹县出发时,你的一位老部下给我们派了两哨兵护送,不然路上就难说了。”

商成惊奇地问道:“我的老部下?”钱老三在北郑,樊全姬正在如其,他在端州地面上哪里还有别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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