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Swan(1 / 2)
公交车驶离镇中心的商业街,统共用不了三分钟,离开了石面铺就的老路,沿着一座有些年头的塔楼转个弯,那些稍微能和喧闹搭上边的景观就全部隐匿了起来。
一座座灰扑扑的小别墅出现在眼前,就这么浮皮潦草的一眼,也能很快分辨出哪户主人在用心打理,哪些主人在敷衍了事。
这些沿街的二三层的小楼,前后都带小院子,拥挤的车库,别致的灌木和错落的鲜花,非常不符合蒋易对这个国家最初的想象,但渐渐的,他也能静下心来,带上欣赏的眼光看待这里的一切了。
再向前,就会路过一片荒无人迹的草海,偶尔能看见长刘海的牛,和黑脸的小羊肖恩,三两只而已,不成规模。
蒋易靠在兰绒布面的座椅上,偏头搭着明黄色的扶杆,看着眼前延绵成片的草场都带着单调寂寞的哑光,很快就开始走神儿。
刚刚车里的那个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和自己应该差不多,不过气势上完全不同。
会是同年级的同学吗?
不过说实话,在国际留学生们的交往中,次元之间是真的有壁。
比如很少有华人学生能交到真正意义上的白人朋友,这个概念比较宽泛,虽然一个班或一个宿舍里,全世界各地的同学都有,可到了最后,大多数还是自己国家和自己国家的同学玩在一起。
没别的原因,文化背景不同,成长环境不同,融不下去的梗,意会不到的笑点,大多的交友现场都是翻车现场,能交流的话题用不了三个回合,就会让蒋易有种重回雅思口语考场的感觉:嗨,你喜欢什么动物?你喜欢什么电影?有什么你们国家的旅游景点值得推荐的吗?
总之就是沉不下去,无法走心的那种。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刚刚车里那个男生,能和一个白人妹子在一起,实在是很让蒋易景仰的事情。
毕竟之前学长讲过一个段子,说华裔男生一直活在恋爱鄙视链的最底端,不是有内涵的那种,而是单纯因为国内很多男孩,都是不同程度的妈宝男,二十多岁了仍然“清纯”的一逼,性格和老外一比含蓄又羞涩,也缺点儿担当,往往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丧失了先机。
蒋易觉得,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一条条的,倒还真是和自己完美契合啊。
纯粹站在同性的欣赏角度来看,车里的男生,嗯,很不错。
他自己给自己逗笑了,手指的前车座的靠背上快速的弹击,唉,说到底,想找个女朋友的梦想,更多的是源自寂寞的本能。
当然了,想想就得了,找女朋友要耽误大量的精力,他连大学期间都不爱费那个功夫,就更别提这会儿了,想想可以,认真一深究细节,就开始脑仁儿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就跟脑子里从来没长过恋爱这根弦似的。
车窗外面已经能远远看见高耸的山坡,上面一座土黄色的城堡,货真价实的古堡,就在他们校园里,据说法学院的学生会在那里上课,也是实名羡慕了。
学校的名牌隐秘到不行,甚至连个正式的校门都没有,公交车能一直开到校内的主教学楼后门。
车里有几个学生提前站了起来。
怀斯特大学实在是大,校园内有山有湖的,根本就是一座森林公园,感觉就是很随意的有人在这里画了一个圈儿,随便建了几栋教学楼,就成学校了。
宿舍的分布更随意,从主教学楼走到蒋易住的临时宿舍,约莫还得步行半个多小时。
妥妥的都是林间小路,两旁都是高耸的巨大不具名的老树,郁郁葱葱,需得两三人合抱的苍劲树干上覆满青苔,仅有的枝桠都穿进了云端。
刚下过雨的地面很湿滑,密林深处起了雾气。
快看到宿舍的小路口,一嗓子怪叫声忽然吓得人一激灵。
一个人形怪兽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的就朝蒋易跑了过来,稳准狠的抱住他的脖子往上一窜,两腿顷刻间悬空夹住了他的腰,“哎呦妈呀,吓死宝宝了,我刚都以为我要死在那边了。”
“别瞎说!”蒋易撑着他的大腿悠了悠,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差不多得了,我的老腰都要折了,你个聊骚没够的,又去喂天鹅了?”
这树袋熊是蒋易一个宿舍的同学,叫顾仪范,一惊一乍体质,偏偏长得像个大马猴,就是性子开朗挺招人稀罕。
俩人来时是同机,到了爱丁堡机场又一起包车来学校报到,问了问是一个金融专业的,恰巧又申请了同一栋宿舍,他乡遇故知,厮混了两周就挺熟的了。
顾仪范的英文名叫Steven,用中文咬死了发音就是史蒂芬,蒋易每次都叫他蒂芬呐~,听着跟翠花呐~简直异曲同工的妙。
顾蒂芬两腿一松劲儿,从蒋易身上跳下来,手里还拎着半袋子燕麦切片吐司,每个边角上都毫无章法的被薅过几把。
“太吓人了,这群大白鹅瞧着挺优雅,这一赶上饭点儿真是糙汉象全暴露了,我就动作慢了点儿,十几只妹的全上岸了,两条大长腿一立,一只只的比我腰还高,扑扇着翅膀追着我屁股后面撵,我一回头都能看见它们嗓子眼儿里颤抖的小舌头,你摸摸,我心脏都翻个儿了我去!”
蒋易不能抑制的就是一通闷笑,不剧烈,但越想越憋不住的那种笑,顾蒂芬就是一个长在他笑点上的男人。
他亲眼看过有女生也没事跑去后面湖边喂天鹅,让天鹅撵的扑了一跤,摔的亲妈都不认识了。
场景都不用换,人物换成顾蒂芬就行,哈哈哈哈,被鹅追的蓝纸,哎哟,笑死他得了!
“蒂芬呐,你可长点儿心吧!你就说你欠不欠的,这天鹅都追哭多少女生了,你还往那儿瞎凑合,你说怪你自己,还是怪鹅?”
顾仪范眼看着天鹅掉回头走远了,才心有余悸的扶着胸口说:“这不正好买的面包临期了嘛,我想着吃不了也是浪费......诶,你这是干嘛去了?”
“我吃饭去了啊,吉米陈啊,这两天速冻披萨吃吐了都。”蒋易边说,边和他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你说的我都想去吃了,但是仔细想想又有点儿恶心,不行......”顾仪范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停下了脚步。
“咋,想想就要吐了?那我给你找棵树啊?”蒋易笑着说。
“不是,”顾仪范拧着眉头,“浪费这事不可取啊,你还是陪我再回湖边去一趟吧。”
“不!”蒋易转过头就走。
顾仪范不依不饶的跑了两步追上他,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诶,诶,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我这回不缠绵悱恻了,我就把面包整个拿出来往岸边一放就得,然后咱俩就撒丫子跑。”
蒋易非常认真的看了看他,“我没长腿,你背着我去背着我回来,我就陪你。”
“行,走吧,”顾仪范冷笑了两声,“我给你顶脑袋上都行!”
“来吧!”蒋易笑得十分猥琐,自己摆了个准备上马的造型。
“靠!现在就......”顾仪范无语的背过身,弓腰扎了个马步,“您请!”
俩没心没肺的开始在湿滑的小道上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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