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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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思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跟她一道站在秦西岳面前的,是强伟的儿子强逸凡。

看见强逸凡,秦西岳愣了一愣,不过他没给女儿难堪,强装着笑说:

“路上辛苦了,快进屋坐吧。”强逸凡赶忙问了声“秦伯伯好”。秦西岳的目光在强逸凡脸上停留了好几秒钟,他发现,强家的小子出息了,已看不出当年那傻乎乎的样子。

未等强逸凡屁股落沙发上,思思便奔向母亲房间,秦西岳怕她惊了可欣,紧忙跟出来:“思思你说话轻点,别吓着你妈。”思思嗯了一声,人已进了可欣睡房。

华可欣安静地睡在床上,听见声音,眼睛睁了睁,空荡荡地望了一眼,又闭上了。思思道:“老爸,你不是说我妈已恢复正常了吗,咋见了我,看都不看一眼?”

“别急孩子,这得一个过程。”秦西岳说着,拉住女儿的手,把它放在可欣手里,“你现在唤她,轻点声,多唤几遍。”

思思便轻声细语唤起母亲来。过了半天,可欣又睁开眼,木呆呆地望了一眼她,目光挪到秦西岳脸上,张了张嘴,像是在问:“她谁啊?”秦西岳赶忙道:“可欣,思思回来了,我们的女儿回来看你了。”可欣听了,并没像秦西岳和思思盼望的那样说出令人鼓舞的话来,她的脸毫无表情,眼睛缓缓合上了。

思思目光一暗,失望了,转过脸来瞅住秦西岳,秦西岳笑道:“女儿呀,你指望一来就让她认出呢,老爸我花了八年时间,才让她认出来。”

思思笑了,父亲对母亲的付出,她铭记在心,要说这世界上有什么值得她感动的话,父亲对母亲的爱,还有父亲对婚姻对家庭的责任,怕是最最值得她感动的。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闪出欧阳的面孔来。那是一张令她琢磨不透的脸,尽管已嫁了他,做了他的妻子,可思思有时候也很恍惚,他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吗?

强逸凡被冷落在另问屋子里,心中未免有些尴尬。强逸凡这次回大陆,原本也是公干。他所在的**大旗国际投资公司目前正在做进军祖国西北大陆的战略准备,他这次来,一是考察银州还有西北其他省份的投资环境,另则,他跟父亲有话要谈。父亲再三托付他,侧面调查一下瑞特公司的资信程度,还有他们到西北投资的真实战略意图。父亲一方面想牢牢抓住瑞特公司,另一方面,却显得信心不足,对瑞特还有欧阳,父亲言语间透出一种吃不准的味儿。“这事可不能出偏差啊,要是出了,你爸这辈子,就成了罪人。”父亲说。

强逸凡弄不清父亲为什么会这么矛盾,在他心里,父亲并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更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父亲对瑞特公司的态度,让他想了许多。

强逸凡已经获得一些信息,碍于欧阳跟思思的关系,这事他没跟思思提,但心里,他是为思思捏着一把汗的。甭看思思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内心里,她单纯得很,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怕还停留在高中生的水平。当然,强逸凡指的是世界的复杂性、阴暗性,还有男人的多面性、可怕性。

是的,他承认,男人是可怕的,越是所谓的精英,心理的阴暗面就越怕人,只不过他们善于用成功的一面来包装自己罢了。这个“他们”中,或许就有他自己。

强逸凡并不否认,他的心里照样有很阴暗的东西,当初跟思思,就是因阴暗面的暴露才没能走到一起,错失了一生中最大的幸福。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但已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人生是不能错走一步的,错走一步,你就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头。好在,他跟思思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两人有空就在一起,**的街道上,确也留下了他们亲密的身影。

乱想了一会儿,强逸凡起身去看华可欣。华可欣身体不好,强逸凡常常挂记着。上大学的时候,华可欣对他很是关心,好像在她心里,他比儿子如也还要亲。也正是因这点,强逸凡才有机会跟思思恋爱,那个时候,华可欣真是拿他当准女婿看待的,可惜时过境迁,一切都已不再。当年亲如母亲的华可欣,被病魔折磨了数年,一心想促成的婚事,终也半途而废,成了遗憾。为这事,他还开罪了视女儿为掌上宝的秦西岳,到现在,秦西岳都耿耿于怀,不能原谅他。想起生活中这诸多变故,强逸凡心里,就乱纷纷的了,他真怕可欣阿姨苏醒后问起他,他该如何向她交代?

强逸凡走进来,见思思抓着可欣阿姨的手,眼里有泪花儿在闪。这个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也敢说没事的超级无心分子,这一刻总算伤了心。强逸凡没敢吱声,悄悄站思思身后,秦西岳瞅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去,继续盯着可欣。他们都在盼可欣能认出女儿,能跟思思说话,就连姚嫂,也急得在窗前打转。过了十几分钟,可欣再次睁开眼,这一次,她的目光在思思脸上停得长一些,思思颤着声音说:“妈,我是思思,我回来了呀!”秦西岳也发了急:“可欣,你就说句话吧,孩子这么远的跑来看你,你咋又跟先前一样了,这不成心让我难堪吗?”

可欣嘴巴艰难地挣扎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说话了,思思一阵喜:“妈妈,你是不是认出我了,你快说呀,是不是认出你的女儿了?”

可欣的嘴巴却又再次闭上。

思思再也不相信秦西岳跟姚嫂的话了,一泄气道:“爸,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啊,我的心都快要让她揪出来了,算了,我受不了,再这样,我也要疯掉。”

“思思!”秦西岳呵斥了一声,他是不容许别人在可欣面前提这个“疯”字的,包括自己的女儿。思思吓得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从床上跳下来,一看强逸凡在后面,不好意思地说:“你咋也进来了?”

强逸凡道:“我来看看阿姨,她的气色不错,看不出是病人。”

“谁说她是病人?”秦西岳扭头就冲强逸凡恶了一句。

“爸,干吗冲他发脾气,你讲点礼貌好不好?”思思嗔道。

秦西岳没再说话,今儿个真是邪门了,可欣居然连他也认不出。江医生提醒过他,可欣这样子,还不能说是恢复,病人有时候会出现偶然性记忆,会给人一种恢复的假象,医学上的恢复跟这有很大的不同,秦西岳记不住江医生讲的那些,反正他认为,可欣只要认得出人,就已往好的方向转了。

不行,说啥也要让可欣认出女儿来,一定要让女儿亲眼看看,可欣是有希望恢复过来的。

秦西岳急得乱抓手,一时又找不到好办法。

强逸凡忍不住就往床边靠了靠,轻轻唤了声:“阿姨,我是逸凡。”

可欣没动静,她今天就像没睡醒似的,眼睛睁不了多久,就要闭上,一闭上就是老半天,急杀人。

“可欣阿姨,我是逸凡,我来看你了。”强逸凡又说。

秦西岳不满地瞪了一眼强逸凡,嫌他多嘴。可欣能听得出你的声音来?你个没良心的!他在心里咒道。

就在这时候,奇迹出现了!一直闭着眼的可欣缓缓睁开眼,像从一个梦里走出来,慢慢,她的目光对在了强逸凡脸上。强逸凡赶紧往前挪了挪,声音很轻地,又唤了声“阿姨”。可欣听到了,她真的听到了,她的目光活动了一下,脸上,竟浅浅地露出一层笑。秦西岳马上凑过来,可欣一笑,就证明她记起什么了:“可欣,你认出他了,你真的认出他了?”

几个人情急地张望中,华可欣微微启开嘴唇,吐出两个字:“小凡……”

这一下,秦西岳惊了,外面的姚嫂也惊了,秦思思更加惊得眼都直了。她唤了半天,母亲不吐一个字,强逸凡这才说了几句话,母亲竟——

“妈,你不公平!”思思喊了一声,故意背过脸去。

“是小凡——”华可欣又说了一句。

“嘡”一声,秦西岳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他握住可欣的手,泪水差点就从眼眶里奔出来。

第二天,父女俩带着可欣,又去医院做了一番检查。江医生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要可欣留在医院。秦西岳仍然摇头,说啥也不肯将可欣放在医院。江医生说,实在不放心,就给可欣单独开个病房,她负责找最好的护工陪护,不用秦西岳费心的。秦西岳顽固地说:“哪还有比姚嫂更好的护工,如果不是她,可欣能认出我?”江医生也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其实像可欣这种病,留不留在医院并不是多关键,关键就是要有人不时地跟她说话,跟她交流,要动上脑子唤醒她处于休眠中的记忆。

看来姚嫂在这点上,做得真是不错。江医生真心夸赞了几句姚嫂,问她为啥没一起来?秦西岳说,她今天在等儿子的电话,生怕把儿子打电话的时间错过了。江医生心说,现在打电话还要等?她当然不明白,姚嫂一直不敢用秦西岳家的电话,秦西岳说了多次,她才敢偶尔用用了。昨天晚上,趁秦西岳父女聊得起劲的时候,她往儿子宿舍里打了一个,可惜儿子不在,同宿舍的学生告诉她,儿子打工还没回来。她心里难过了一阵,跟那位同学说,明天中午让儿子给她回个电话。

姚嫂怕医院耽搁的时间长,儿子中午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错过了,还不定哪天能听到他的声音呢。

从医院出来,思思正要跑出去拦车,可欣突然唤了一声思思!

这一声把思思惊得,当下转过身来,痴痴地望了轮椅上的母亲半天,扑上去一抱子就将母亲给抱住了。

一家人沉醉在喜悦中。

晚饭后,思思给母亲洗了头发,洗了脚,可欣已完全认出女儿来,也许因了这个原因,她的精神又比白日里好出许多,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思思侍候她洗脚的时候,她连着叫了几声思思的名字,手挣弹着想抚摸女儿的头发。思思忙将身子贴母亲怀里,可欣双手颤颤地捧住女儿的脸,摩挲着,摩挲着……

陪着母亲坐了一个多小时,思思还为母亲唱了首歌,见母亲累了,侍候她睡下,又凝望了许久,这才从母亲屋里走出来。

秦西岳站在月光下,柔和的月光洒了他一身,让他更显慈祥、亲切。姚嫂坐在树底下,借着月光为可欣做鞋。她说可欣老师马上就能下地走路了,皮鞋当然不能穿,非要亲手做一双布鞋。“甭看布鞋土气,穿起来不欺负脚。你们城里人看不起这个,乡下,可拿它当宝哩!”她跟秦西岳说。

思思来到父亲面前,默默地望着父亲。这两天她已知道了父亲不少事,包括跟强叔叔的过节。思思心里有些急。在**的时候,她跟强逸凡没少提他们。逸凡的看法跟她相同,说他们两个原本可以处得很好,至少,应该合起心来做点事情,哪知情况会是这样。父亲对强叔叔的成见,到底来自何处,起自何时,秦思思一直没搞明白。这次回来,她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请强叔叔跟父亲一道吃顿饭,把关系调和一下,别再这么臭下去了,疙疙瘩瘩的,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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