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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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没到晌午,各家基本还在做饭或者吃着饭,余青田在家中胡乱扒拉了几口就出来了,今日他眼皮跳心里有事,赶着往余粮记去。
平日他都是吃过了饭,还要喝会儿茶,才不急不徐地往店里去。店铺也离得近,就几步,走过家门口这条街,一拐弯儿便到了。今日他走得快,他要安排人手分别到徐十一和城南码头那边盯着点儿,看着有什么动静或是消息好立马报知与他。今天很关键,虽说徐十一跟他拍了胸脯,他也先支给了徐十一三百贯,并答应事成后再给三百贯,狗日的真黑。不过他是顾不上这些了,钱嘛,身外之物,舍去还复来,豁出去了,下足血本儿!心里既有期待又感觉紧张和不踏实。“你娘的,这都是姓周的给害的。”他吐了口恶气,边走边咬牙。
这时他感到身旁有一辆柴草骡车行着行着,不走直道儿,却一直把他往路边的墙根儿下逼,他前边的路也给挡着了。“唉,你他娘的会不会走路?这是往哪儿挤啊。”余青田停了步对着眼前牵骡的车夫质问。那车夫闻声回头,扶着草帽沿点头道“对不住啊,这位爷。”是个外乡人,面生。车夫并未把牲口牵开,而是笑着问道“跟你打听个事,胡小四他们家咋走啊?”“胡小四?没听说过,让开让开,别挡道。”余青田有些不耐,用手去扯开这人。谁知道这人非但没让,反而抓住了他的双手,还在笑着问,“胡小四啊,就是打草鞋的那户,打?啊!”“你娘的,干啥?啊??”余青田怒了,他眼前这个粗鄙不堪的车夫不仅没让道,居然还敢抓着他的两手说些莫名其妙的浑话,这狗东西!余青田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眼前这人笑着跟他说话,可眼神儿却不像是在看他,而是盯着他的身后?!眼前的笑意变得扭曲而缓慢。余青田猛地回头,“有人?!有糟!”这是他闪过的念头。
身后确实有人,是一个黑影即刻在瞳孔中放大,“噗!噗!噗!噗!噗?!”没停,连着五下,余青田哼都没哼一声,便如一个装了米的口袋般软倒在地。吴灾红着脸喘着气,把手中的铁榔头往车厢内一扔,“快!”霍嘴六挡在了车厢后负责放哨,车夫朱顺和吴灾一人抬头一人抓脚,费力地把徐青田扔进车厢,霍嘴六紧跟着便跳了进去,在车厢里一阵忙活,朱顺牵了骡子调转方向往南门去了。
此时日头正大,街口处正有人缓缓向这边走来。吴灾瞧见地面上有几簇凌乱的血迹,他忙用脚从墙根下刮了土掩在上面,又用脚擦了几下,留下些污红的泥印。他站着不走又掩了些土,直到来人走得近了,他才挑起一旁的箩筐,筐子里是半篮子鸡蛋,急匆匆地往骡车的方向追了去。
在离南门城门洞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路边吃饭食的鸡毛店子,桌子摆在店外,支了个竹棚遮阴。潘爷正在这儿吃着饭,确切的说是喝酒,桌面上摆着几样小菜,他这顿酒已经喝了很久,一个多时辰了。油滚拌盐的花生米这已经是第三碟,就这么一个人默默地嚼着,像是在想心事。
店老板不敢去打搅他,潘爷不说他就不问。像潘爷这种有头脸的人物,能屈尊到他这苍蝇馆子里来吃喝,说出去也是有面子的事儿,所以巴不得潘爷多坐会儿,当门坐外面才最好不过了。
这时从街对面驶过一辆骡车,驾车的是个生面孔,他往这儿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朝城门洞行去。潘爷眯眼儿瞧着那堆满柴草的敞篷车子,捏了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慢慢细嚼。
“你这拉得是啥?”守城门的兵丁明知故问,看着牵骡的朱顺。“大爷,我拉了些柴草出去卖。”朱顺陪着笑,呼吸却是有些急促,像是累了。“卖柴草?别人都拉进城里去卖,你倒反着来?新鲜。”兵爷瞟着朱顺笑得有些玩味。“哦,我在山上打了柴,从北门进来的,想着拉到南门码头上去卖,那边儿价还高点,嘿嘿。”“码头价高点儿?你这卖多少钱一捆啊?我咋没见过你?”兵爷继续问。“原来都是我兄弟在卖,他说这边好卖,嘿嘿。”朱顺抠着脑袋干笑着。"我问你多少钱一捆,合适我拿点儿。""嗯?""咋的,舍不得??""嗯?好啊。"朱顺爬上车,拋下两捆树枝。"你糊弄我啊,要粗的,下面明明有大柴。"刘二的脸冷了,"我来。"
见着兵爷不痛快了,有几个进出城的闲人也围过来看。“唉,唉!看着,看着!唉?!”哗的一声,箩筐被打翻,鸡蛋滚了一地,碎了有不少。“娘呀!我的宝贝鸡蛋啊?!”声音又大还带着哭腔,吴灾一把拉住兵爷,像是要哭诉的样子。“唉,你拉着我干啥?又不是我打翻了你的蛋,还不快捡起来。”兵丁挣着膀子想甩开他。“对,快捡,快捡,都让开些,让开些。唉,那个车,往前走,别挡着路!”吴灾醒悟嚷嚷道,但一只手还扯着刘二不放。
“唉,你扯着我干啥?你是想讹上我咋地?唉??那个车别走,我还没说完呢,小四儿看着他。”兵爷用手一指正待离去的骡车。“嗯。”另一个年轻的兵丁拿着长枪应了一声,挡在了车前。“刘二,刘二!”兵爷转头望去,只见隔着几个店铺不远的地方,潘爷正坐在饭桌后,冲他招手。
“哦,潘爷啊!你找我?”“嗯,你过来。”潘爷点点头。刘二其实一早便看见潘爷一人在那儿吃酒,但潘虎不搭理他,他也假装没看见不往跟前凑。“唉。”刘二答应着,甩开吴灾便往前去。“把小四儿也叫上,我有话问他。”“潘爷,小四儿那儿还守着门呢,要不呆会儿叫他?”“叫他过来,你俩都过来,有事儿。”“那他们?”刘二手指了指被挡在城门洞里的骡车和其他人。“唉?!”潘爷显得不耐,甩了甩手腕,意思是赶紧打发了。
"那卖柴的别走啊,等会儿,给我留一捆,要大的。""唉,唉。"朱顺应着。刘二和小四儿来到饭桌前,身后的骡车却缓缓往城门外挪,吴灾还哭丧着脸在地上捡没碎的蛋。有人找来瓷碗把碎了的往碗里搁,吴灾跟人商量,碎了的还是他的,但可以折些钱贱卖,多少总得意思下。其余的闲客还围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碎蛋的价钱。
"唉?那卖柴的咋走了?娘的!"刘二瞟见柴车正往外走,说着提刀就要过去。“坐下!”潘爷一把拉住他,"娘的,跟你说正事。你咋回事儿?坐?!"看潘爷这架势刘二又坐下,莫名其妙。潘爷瞪他一眼却不急,叫小二拿了两个碗,然后有条不紊地倒上酒,问道“刘二,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啊?这潘爷也知道。我们兄弟三人,我行二。”“嗯”潘爷了然地点点头。刘二三十来岁,很早便入了军伍,至于有没有兄弟什么的,他是真不知道。“小四儿呢?小四儿也有个兄弟吧?”“我没有,我有个妹妹。"小四儿答道"还有个姐,嫁人了。"“哦?!妺妹啊,好!多大了?”小四儿看了看刘二又看潘爷,疑惑道“九岁。”“哦?是小了些。”潘爷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来,先干了这碗。”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刘二和小四儿对看一眼,不知所云“干!”一仰头也都跟着干了。
“嗯,好。”潘爷赞许道,又给二人斟满酒。“是这么回事儿,嗯。"潘爷手指在饭桌上敲击着,皱眉思索道"现下世道不太平,南边儿还在打仗,嗯,各地嘛都要加强守备。我听说县衙里打算再招一名捕快,我对刘二你向来还是看重的,你们若是有意,这时候该走动的就得走动了。”潘爷说着,脸上也难得的有了几分笑意。
“哦!有此等事?”刘二的眼睛有些放光,虽说他们当兵的不归刑部管,但他这县城里看大门的兵,当得是乡兵,跟禁军不能比,若能在衙门里当个捕快,那油水自是比他这守门的乡兵好得多。其实守城门也有油水,但这得几组人轮流着值守,上边还有把总,好差事基本轮不上他,得时常被官爷们当苦力使,真要说起来?哎,不说也罢!
“潘爷,您看我去成么?”刘二傻笑着,有些扭捏。“你?嗯,你傻啊?我问的就是你!关键是方县尉那儿还得使把子力气。”“唉?唉?!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家兄弟,有你老这句话便成。来来来,我敬潘爷一碗,先干为敬!”刘二站起来双手捧着酒碗一仰脖干了。他放下碗又把酒斟上,一看潘爷干了,小四儿的酒还满着,他啪地给小四儿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你小子犯溅还是犯混?潘爷都干了,你酒还留着,在潘爷面前耍大啊?自罚三碗!”“不是,我以为你要单独敬潘爷一碗,再说我这不是还要看着门儿嘛。”“看你的头啊!潘爷在这儿坐着,我也在这儿,轮得到你来装蒜?喝酒!”小四儿撇了撇嘴,委屈地看了眼面前的酒,又侧头瞟了一眼城门。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直通往城外的路的尽头,有一个小黑点儿越发的模糊,那是一辆装着柴草的骡车正在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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