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在转角 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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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阳光,我喜欢你——”

我循着声音望下去,高高的天桥下有个女孩张开五指在嘴巴前护成喇叭状向着我的方向在喊。微风里她的长发飘飘,粉色的连衣小裙被风扯向身后。然后我就看到成片成片的阳光桃花雨一样扑簌簌落下来,砸在女孩的身上,凋成瓣。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个女孩原本好美丽。

女孩,叫小米。

有那么一刻我是静静的看着小米,微微的笑。……

阿雯,总是喜欢拉着我的手满大街的走,什么流行饰品品牌服饰都不能逃之夭夭躲过她的法眼。不会逛街的男生没情调。阿雯说我,没情调。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拉着我随便撞进哪家店随便拿起什么在自己头上或者身上比划。每每此时我就是她的一面镜子,我不言不语不反应她假装生气的嘟起小嘴,我勾着手指刮她的鼻梁。她坏坏的笑,她说逛街不为了买东西就是为了炫耀。我问她,炫耀什么。她含着首,眼珠子来回乱转,说,不懂。我也不懂。然后又拉着我一股脑儿满大街的跑。哦,对了,我们身后总是跟着她最好的友女,我回回头就能看到她,好像影子不存在,她一直很安静像只温顺的小绵羊。我们感情都还好。

即使逛街没累,阿雯也不会放过街边的凉饮店。阿雯说她喜欢那种喝着卡布奇诺听着轻音乐慢慢幻想的感觉,感觉的美好就像嘴巴里那无数香甜而酥软的奶泡,又带着原味咖啡的苦涩和浓郁。一种奇怪的感觉,足够让我莫名其妙。我总是点上一杯绿茶,我喜欢品上一口那种亦苦亦甘的清冽,让它尽情在我的舌苔上留恋。女孩总是叫上一杯冰水,无色无味,那只澄明的玻璃杯像她一样安静。我喜欢看着阿雯嘴巴里含着卡布奇诺眯着眼睛的那副享受模样,骨子里还真有点庆幸自己的那股小幸福。然后我的目光也会经意不经意瞄到寂寞的她,微低着头,握着更加寂寞的玻璃杯。

阿雯就是我的小幸福,我诞生这个想法的时间足够长。夜风吹啊吹,迎面弥漫着海水的咸涩味道。阿雯拉着我跑啊跑,我们的身影漠漠的淹没在那寂寞风色。阿雯故意时不时的看看身后那个被夜色隐匿的她。海里的风湿乎乎吹过来,海水里仿佛有一只压抑的小野兽在咆哮。阿雯贴在我的身上开始有点小亲密,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好可爱。然后有一种怜爱突如其来,有什么阻塞住自己的血液,足够哽咽。一种酸酸涩涩的甜蜜,一种习以为常的小幸福。蓦然感觉面前这个女人熟悉里透着那么些陌生,我们之间不远不近的就是有那么一线距离,说不清道不明的。夜色好深,星星微明。然后我送阿雯和她回家。阿雯拉着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我耷拉在后面。

常常想,我是喜欢阿雯的。从她笨手笨脚为我打第一件毛衣的时候,从她酸酸咸咸为我做第一顿饭的时候,从她无缘无故跟我发第一次脾气的时候,从她无厘无头朝我哭第一次埋怨的时候,从她甜甜蜜蜜给我第一次吻的时候。她是个如此简单的女子,却足足左右了我的心情。不用怀疑,她一直霸占着我最大的心扉。

日久,天长。用阿雯的话讲我就是头猪:我不会在她哭泣的时候给她抹眼泪,我不会把她洗白的抹布放回原位,我不会把她花大力气打扫好的屋子保持模样,我不会叠出一套整齐的床被。用她的话讲我的生活就是一团糟,衣着没有边幅,头发随时可变成鸟巢。她常气愤的拉着我把我的脸洗的白白然后给我抹粉擦油然后拿梳子剪刀修理我的头发处理我的胡子,当然末了不会忘了再给我喷点啫喱水。然后舒舒服服的看着我然后把我放在一边大动干戈收拾我的窝。她是个如此精致的女子,而我,哎。我一直固执的以为爱情一旦渗透到物质领域里就会接连不断的有火花。我们开始有火花。然而她不知道我已经努力了,我在向她的方向看齐。尽管她不知道在我的意念里,家,就是窝。

是她提醒我,我才记起今天是阿雯的生日,我惊诧然后急急忙忙的赶回去,这就已经足够不赦。我到了楼下不知道她从哪里闪出来,我给阿雯的生日礼物是她替我给阿雯定制的蛋糕。她说她已经替我给阿雯打了电话拖延,剩下的就看我了。我的心一下子失重。我想拉她一块上去,她却努力的挣脱,微微的一笑,然后默默的走开。

我是看到烛光后面阿雯的泪流,我是看到那一桌子被冷落了的佳肴,我是看到看到我的那双失神的眼。我满是歉疚的把蛋糕放在桌面,然后想通过某种方式打破这尴尬。然后阿雯突然起身朝我咆哮,然后掀完了那一桌子菜香,伙同蛋糕。然后她大喊着我的名字,“杨光,你会后悔的!”。理直气壮的。接着她气急败坏的逃离,我是想拉住她然而却没能。当她重重摔上的门死死的掩住了我的牵挂,我是想追出去然而却没有。那一夜,黑暗里的明明灭灭将我的一切都掏空。

第二日,天还没有大亮就有人敲我的门。我抹抹眼开门,是她。她侧侧身歪歪头就看到了那一地的狼藉。她托开我的身子进屋,然后破口大骂你真是个笨男人蠢男人死男人,然后说她就知道会这样,阿雯走你怎么都不拉她。我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平时她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这时却跟我火啦。我有些木讷的看着她叫,小米。

小米收拾完了开始大包小包的出门丢垃圾。然后把电话丢给我让我给阿雯打电话,我拨过去是关机。然后她就拉着我走,我说去哪里,她说去找阿雯。我们刚气喘吁吁的爬到楼上,阿雯同事说阿雯没来上班。然后她又马不停蹄的拉我去阿雯家,那扇紧锁的门又把我们拒之一墙之外。小米又拉着我大街小巷寻找阿雯的影子然而始终没有找到。阿雯就像蒸发了一样。小米的紧张度让我多少有些自责。

我是累了所以我一躺在床上就不醒人世。或许小米也是。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我俩是怎么同处一个温暖的被窝。尽管我并没有衣冠不整,她也是。我迷迷糊糊的就被那一瓢冷水泼醒。阿雯在尖叫,不,是嚎叫。我看到阿雯的巴掌甩在小米脸上甩的是干脆响。我起身想要制止却是她对我的一顿唾骂。她说,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声音轰隆。我没有争辩,是的,狗男女,捉奸在床。阿雯走了,剩下嘤嘤哭泣的小米。

小米慌张的摇着头苦笑,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小米喃喃的自责着,语无伦次。“她是我最好的友女,我怎么可以……不会的”。说着哭着,哭着说着,然后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任凭我在身后怎么喊她也无济于事。

我跑到天桥上四处寻找不知去向的小米,我左顾右望。天空很蓝,阳光很暖。

我突然听到天桥下,有人在喊:“杨——光,杨——光,我——喜——欢——你”。那温软的声音刺中了我的耳膜,隆隆作响。

我循着声音望下去:寂寞的天桥下有个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微风里她的长发飘飘。她双手护成喇叭状,卖力的在喊。然后我就看到成片成片的阳光桃花雨一样扑簌簌落下来,慢慢的将她覆盖。我看到她泪水澄明,不停流。我看到她被风乱了的发梢。我看到她蓦然转身。我看到她捂着嘴巴逆着风奔跑,保持着一种倔强姿态。我看着她逐渐消失在我视野的裙摆……

有什么湿润了我的眼睛,逐渐模糊,我伸伸手想要拉住远去的她。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有那么一个女孩,倘在平时我不疼不痒不在乎,而她一旦离开我则不安不眠不思量……

碎片爱情

搬入新家前,一些旧家当照例要处理掉。可要可不要的也一并弃了,给搬家省却麻烦。主要是为了让新家——“新”得实至名归。

一套拐角长沙发,当时是结婚的标志性大件儿,此刻,蔫头蔫脑地蜷在角落里,等待着主人的发落。它的身价已同楼下收废品的谈妥了,正好是当时买价的零头。知足了,现在人都不值钱了。

男人和女人协力挪开沙发,不禁怔住:满地的杂物、碎片,凌乱不堪。最多的是玩具,儿子成长的每个时期的都有,只因当时的一句“沙发不好搬,回头再捡”就被搁置至今。

清理掉玩具,一地的杂碎顿时在眼前变得明朗起来。头裹一条花手绢的女主人欠下身,捡起一个东西,给男主人看:“喏,这可是你的杰作!”原来是一块遥控器碎片,男人“嘿嘿”笑了。那还是结婚第一年,算是“纸婚”吧。一次看电视,男人要看足球赛,女人要看电视剧,两人争起了遥控器。男人劲儿大,一发力,遥控器脱手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到墙上,遥控器面板迸裂了一块,那可是刚买的新“东芝”。尽管不耽误用,可总归不完美了。两人心疼加气急,第一次分房而睡。第二天,女人回娘家告状,当妈的笑着拿出几个坏遥控器:“你看我找谁说理去?”

男人脚边正好有一块碎片,男人用脚踢给女人:“这个,是你的手笔吧?”女人看了一眼,是个杯子残盖,脸红了一下,嘴上不服输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倒个洗脚水差点儿把我脚烫掉!结婚前你可不是这样,都知道用手试水温。”

男人又“嘿嘿”笑着,用脚扒拉地上的碎片。一截圆不溜丢的细长玻璃“瓶颈”滚出来。男人眼睛一亮:“看!又是你的好东西!”女人取下头上的手帕,仔细揩净瓶颈上的灰尘。那大概是婚后第五年吧,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这是她买的第一瓶进口香水,男人的怨言也随着香水的芬芳不期而至。嫌她花在衣服、化妆品上的钱和时间多了,不管他和孩子了。她有么?比起同事及邻居,她已经够具备勤俭节约的优良美德了!越想越气,给他来个“满地生香”!女人可杀、不可辱!

一个小盆景的碎片被女人翻出来了。女人想起来,那次男人正在给仙人球浇水,女人因为什么事情唠叨,男人不理。女人一声“河东狮吼”,男人吓一大跳,手被仙人球上的刺儿扎着了。男人顺手一挥,那盆景就倒霉了。应该是结婚第七年的事,没记错的话。什么时候起,开始看对方心烦了呢?

男人对着手中的一个物件自言自语:“这可不是我的啊。”他把一块女士手机的外壳亮给女人看,上面还缀着个小熊饰物。男人想起来了:那次和朋友去KTV唱歌,女人电话打过来时,音乐正响得震天。女人一连打了六七个电话男人才听到。电话接通没说上几句话,男人就听到里面啪的一声,再没动静了。后来才知道,女人在家摔了手机。原因是:一、男人接电话慢了;二、女人在电话里听到有女声唱歌。可男人向女人“请假”时,却说都是男同事。

“考古发掘”继续深入,大量的“文物”出土了:几块带花纹的瓷器残片。瓷片胎很薄,是正宗的景德镇瓷器。这原是他们珍爱的爱情信物。大学毕业那年,他们相约去黄山,路过景德镇,他们把合影照片印在瓷器胚胎上,订做了这件宝贝。它是多么精美,又是多么脆弱易碎啊!正如这曾经的爱情,脆弱到抵不过一个轻描淡写的谣言。这次“掷物比赛”结束后,他们离婚了,男人搬回了单身宿舍。

正在低头扒拉东西的女人突然“哦”了一声,男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只见女人迅疾捡起一样东西,擦也不擦就装进口袋里。男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什么嘛?还那么神秘!”女人慌乱地回下头,脸上一抹羞赧、一丝慌张。女人没去迎男人的目光,低下头继续自己脚下的发掘。男人佯装作罢,蹑手蹑脚走到女人身后,手猛的一下****女人口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东西。男人端详着,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女人发觉被袭,转过身要夺回“战利品”,口里怨中带臊:“你还给我!还给我!”

男人微笑着将手掌伸平,那是一小块药瓶的碎片,在男人掌心里发着晶莹的光。女人伸出手来,盖在男人的大手上,两人合力握住那块仍带有锋利棱角的玻璃片,紧紧的。

原来,在离婚后的一次单位体检中,女人竟发现自己患上了乳腺癌。消息是女人的同事转给男人的。男人急匆匆赶回家时,女人正准备将成瓶的安眠药往自己嘴里倒。男人大喝一声,飞身上前,夺下女人手中的药瓶摔到地上……

切乳手术后,女人的身体恢复良好。那一年,男人和女人复婚了。

一地碎片清理完了。男人和女人告别了最后的老房子。他们带走的,除了经年眷恋,还有一满袋的碎片。他们知道,有些碎片,尽管残缺,也是珍贵的。因为,都是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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