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万王之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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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随着幽幽低唤,有乐伸脸挨近其耳畔,凑嘴向烫金人头悄问,“问你个事儿。还记不记得你从前跟苏拉在埃及沙漠发现之物藏在哪里?”

烫金人头没吭气儿。

“马库斯,”有乐转头询问,“是不是这样称呼?”

蚊样家伙回想着说道:“口音要念成‘妈苦死’这样才对。”

“妈哭死呀?”有乐啧然道,“还是马酷死?”

长利在我后边伸头说道:“妈苦史。”

信孝闻着茄子转问:“‘马提奥’怎么念才对味?”

蚊样家伙笑谓:“马跳。”

信孝嗅着茄子又问:“马利奥呢?”

蚊样家伙笑言:“马撩。”

信孝闻着茄子再问:“马西奥呢?”

蚊样家伙笑道:“马笑。”

“马笑……啊不是,马酷死。”有乐以扇遮嘴,向那颗摆在桌上的烫金人头发出幽幽低唤,挨近其颊悄询,“小珠子想知道,你和当年的老大苏拉被其死对头马略及其小弟秦纳追杀,一起跑去非洲从事黑市生意,图谋东山再起,却无意中在埃及沙漠里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信孝闻着茄子说道,“秦纳好像没追杀克拉苏,是他自己感觉受了压迫才跑掉。”

“压迫是真实存在的,”有乐转面说道,“历来便有明确记述。况且克拉苏那样的生意人感触更加敏锐,局势一旦出现很大的不确定,让他们感受到前景不妙,而且从财产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有越来越不安全之虞,通常都会急着离开,不想再在那种氛围和处境中多待下去。我的感触也跟他们一样灵敏,觉得眼下这个处境就不太妙……”

蚊样家伙催促道:“快趁那帮安息人忙着拜火,整场煞有介事的歌舞仪式未完,咱们赶紧办正事。”

长利憨望外面,在我旁边悄问:“他们为什么围着篝火在拜个没完呀?”

“因为那些是拜火教徒,”蚊样家伙转脖告知,“帕提亚帝国建立之前,属于游牧民族联盟‘大益’的一员。这支部落征服了帕提亚后采纳安息语作为官方宫廷用语,随着帝国征服了波斯其他使用多种语言的地区,说什么话的都有。但他们曾经深受希腊影响,安息君王们意识到他们的祖先与希腊人和波斯人相关,帕提亚帝国的硬币上都印有‘亲希腊’一词,而不再使用这个词汇也意味着伊朗文化已在波斯复兴。记载帕提亚帝国历史的着作包括司马迁的《史记》、班超兄弟班固和班昭的《汉书》及范晔的《后汉书》将他们称为‘安息’,此称呼或为希腊语转译,也可能是帝国创建者阿尔沙克的音译。包括《汉书》等史籍早就记载帕提亚王室向汉朝派遣使节和送赠异国事物的情况,赠品包括帕提亚生长的农作物、葡萄酒,以及记事使用羊皮纸的习惯。帕提亚是横贯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的必经地域,经济上因过境贸易而得到好处。张骞往西域开通‘丝绸之路’后,亦大为拓展了安息人的眼界和财路,给他们带来实际好处甚至不比汉朝少。为此帕提亚与汉朝一直保持友好关系。汉朝遣使节至帕提亚,米特拉达梯二世令两万官兵迎接。帕提亚王遣使赴汉朝献狮子、苻拔。安息王子安清,字世高,亲赴中原传布佛教,译经多种。此前,帕提亚人追求古典希腊方式的享受,使用古希腊语,欣赏古希腊戏剧,崇尚古希腊风习,随着佛教由贵霜帝国传入波斯,早期呈现花开一朵、各表一枝的纷放景像。摩尼教的创始人摩尼透露他的神示包含曼达教信仰的元素、伊朗的宇宙演化论甚至是基督教的回响,反映出帕提亚帝国晚期诸宗教信条的融合,萨珊人的正统祆教很快便把它们扫地出门。安息人对祆教的崇拜不及此后的萨珊王朝来得热烈,不过安息王室鼓励祆教的麻葛进入宫廷,并资助祆教文献的着作,促成了日后的《波斯古经》面世。祆教在后来更成为了萨珊王朝的国教。随着民族意识的觉醒成为主流,帕提亚进入所谓‘反希腊化’时期,帕提亚人接受了琐罗亚斯德古老信仰的祆教、拜火教。”

“后来明朝的缘起似乎也跟拜火教之类古代安息信仰有关,”有乐摇扇说道,“你刚才提到的摩尼教又被坊间一些说书戏文尤其武打故事称为‘魔教’,许多年后仍在闹腾不休。不过我不怎么爱看这些武打小说,没事就翻翻史籍,发现帕提亚帝国向进行丝绸贸易的过境欧亚商旅抽税而致富,丝绸是罗马人入口商品当中最昂贵的产品。从中原入口的珍珠也是高价的商品,中原人则购买帕提亚帝国的香料、香水及水果。帕提亚帝国以奇特的鸟兽当作礼物送给汉朝宫廷,例如帕科罗斯二世将狮子和瞪羚送给汉章帝。除了丝绸之外,罗马商人购买天竺的铁、香料及皮毛,穿越帕提亚帝国的商旅将西亚及罗马的贵重玻璃器皿带到中原。《史记·大宛列传》和《汉书·西域传》记载了汉朝与安息国的交流,称汉武帝遣使至安息,国王派遣二万骑越数千里迎于东界,过数十城。并派发使团随汉使者来观汉地,以大鸟卵以及‘犁靬眩人’亦即表演杂技、变戏法的人,献于汉室,天子大悦。”

信孝嗅着桌枱上那颗烫金脑袋说道:“西域都护班超派遣甘英出使罗马帝国,甘英顺路拜见了帕科罗斯二世,接着西行至波斯湾,当地的安息官员告诉他惟一到达罗马帝国的方法只有海路,而阿拉伯半岛附近的海路艰苦难行,许多人出海之后都不见回返,甘英于是打消了前往罗马帝国的念头,他返回汉廷向汉和帝转述了安息当地人对罗马的叙述。汉朝使者与帕提亚帝国通过‘丝绸之路’建立了正式的贸易关系,但双方没有订立军事同盟对抗匈奴帝国。后世有学者猜测安息人不希望汉朝可以与罗马帝国建立直接的联系,特别是班超在塔里木地区的汉匈战争里击败了匈奴之后。不过中原方面记载了在延熹九年,有罗马使节或是罗马商人抵达汉朝首都洛阳,当时的罗马是由马尔库斯·奥列里乌斯执政,而汉朝的君王是汉桓帝。”

“妈苦史。”随着幽幽低唤,有乐又凑嘴到那颗烫金脑袋旁边探询,“趁安息人还没拜完火,快告诉我们知道,你跟早年的老大苏拉在非洲那边搞东搞西的时候究竟发现了什么……”

长利憨问:“苏拉是谁来着?”

“其乃为罗马帝国的建立奠定基础之人。”信孝嗅着烫金人头说道,“在长期专权之后终于弃职,自谓‘隐退’乡间,实际上对罗马国事仍有影响,却于次年病死。其拥兵独断的统治沉重打击了古罗马共和制。他性格既勇敢又狡猾,被人形容为‘半狐半狮’。”

有乐抚摸嘴边那颗烫金脑袋的稀疏头发,转面说道:“苏拉出身于罗马一个家道式微的贵族家族。他的六世祖曾两任执政官,但他所蒙受的耻辱比他的光荣更为昭着;由于被查出拥有超过十埃斯的金银餐具而触犯法律,他被赶出了元老院。自此,这一家族便湮没无闻。苏拉幼时家境贫困。在穷苦环境成长,居于低价赁来的寓所,其楼上房客是一个释放的奴隶。金发少年苏拉倾心文学艺术,嗜好交际娱乐,终日混迹于优伶、小丑和娟妓之中,对于人生世情自有一番阅历。他的其中一个情妇,是个富有的名妓,临终将财产悉数遗赠给他。他还承继了钟爱他的继母的遗产。经济状况的改善使人们刮目相待这位放浪形骸的纨绔公子。变得有钱以后,苏拉步入罗马上层圈子生活,正值他的国家陷入城邦危机,酝酿重大变革的时代。连年的战争和内乱为一切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提供了很好的机会。他在意大利同盟战争中崛起,与庞培一同执政,时年五十岁时,苏拉举行了他的第四次、然而是最重要的一次婚礼,迎娶大祭司之女、显贵遗孀梅特拉为妻,从而结成新的联盟,成为贵族派的领袖。苏拉与马略因为争夺米特拉达梯战争指挥权而发生冲突,包括庞培的儿子也是苏拉的女婿在内的许多苏拉派分子被杀。苏拉本人仅以身免,逃到马略家向其妥协,宣布取消休假,并将战争指挥权移交给马略。但是脱离险境的苏拉早已偷偷出城,抢先赶到诺拉兵营,殴打并撵走参将,然后率领六个军团向罗马进军。罗马人进攻自己的祖国,这是史无前例的大事件,从此开了—个恶劣的先例。苏拉用火与剑攻下罗马,马略兵败逃亡……”

我好奇地望着帐外那一大群装扮冶艳之人围在火边如癫似狂,恒兴按刀在畔惕觑周围,忍不住纳闷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呀?”有乐他们不约而同的说道:“都怪信包,突然开火把人吓一跳……”

蚊样家伙惑觑桌枱上摆放的烫金人头,低言道:“先前信包突然抬起袖炮开火,把咱们吓一跳。我推你们往旁急避,不小心撞到了东西,一下子就过来这里了。但好像不是我的原因,似乎另有缘故……”我抚额纳闷道:“不知怎么又撞过来了,还多拉了两三个……”

信孝颤拿茄子不安道:“不如咱们赶紧瞅隙儿走罢,那些安息人拜完火就要进来了。”

“让我先问清楚再闪,”有乐忙又抬扇遮嘴,挨近烫金人头发出幽幽叫唤,“妈苦史……”

“别浪费表情了,”信孝转觑道,“克拉苏不吭声。”

有乐摇了摇扇,啧然表示疑惑:“他为什么不搭理我?”

长利往枱底下蹲瞅来回,憨问:“他似乎只剩一颗头摆放在枱面上,桌底下空荡荡,身体去哪里了?”

有乐闻言一怔,连忙拿帐边的灯盏照觑下面。恒兴伸手提起烫金人头瞧了瞧,皱眉微哼道:“这只是割下来的首级,如何能跟你们说悄悄话?”

“坏了,”有乐为之咋舌,“难道我们来错了时候,稍迟一点就赶不上趟……”

我转面瞧见灯影移照之处有个圆脸胖子不顾腰腹以下烧糊焦臭,挣扎起身,从担架上掀开帘幔张望,口中嘶声叫唤:“竟敢来偷克拉苏的首级,我要喊啦!来人呀,有贼溜进来打克拉苏那颗金头的主意……”没等嚷毕,恒兴抢先一脚踢他嘴巴,随即捂足痛蹦往旁,皱眉叫苦:“唉呀,踢到牙齿上了!疼疼疼疼疼……”

圆脸胖子口齿流血,仍在含糊叫嚷:“苏莱那大人快进来,帐内有不速之客……”蚊样家伙提起烫金人头,投击其脸。圆脸胖子被那颗金头掷打而倒,不顾鼻青眼肿,爬去拾起,抱在怀里,犹欲呼唤,恒兴拔刀搁到他肩上,沉脸而觑。

信孝伸茄作势塞嘴,说道:“再嚷一声试试有无好果子吃?”恒兴作势发狠:“倘敢乱叫,就给你一刀!”圆脸胖子目光幽怨而觑,在刀下兀自嘴硬:“我为忠于信仰不惜背叛了爱护我的克拉苏老爷,死何足惧?刚才我在帘后听见你们想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克拉苏早年到埃及沙漠捡到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弯牙哨子藏在何处……”

有乐忙问:“什么样的哨子?”

“没用的哨子,”圆脸胖子抱着烫金人头,目光游离地低哼道,“就藏在其子那里。形状像弯曲的月牙,我在叙利亚卧底时,他跟我说不知是何物所制,觉得别致,便给儿子小克拉苏做成项链戴着玩。先前其子战死,我看见罗马第一军团有人从他那里拿走了……”

“传闻神秘失踪的第一军团有人得到了此物?”有乐闻言纳闷道,“可知藏于何处?”

蚊样家伙在旁说道:“后世有些史家认为公元前五三年,克拉苏所率七个罗马军团在卡莱战役中惨败给安息军队时,克拉苏的长子普布利乌斯没有战死,反而率领第一军团突破安息军队防线,没有再回到罗马,不知所终,猜测其最后可能定居凉州,亦即河西走廊永昌县骊靬村。然而不只是散落于人们以为的那一带,因为他们先已在西域分成好几路。”

长利憨问:“怎么会跑到那样远去住?”有乐摇了摇扇,啧了一声:“我们家不也跑到很远去居住?”

蚊样家伙说道:“公元前三六年,为了打击与西汉为敌的北匈奴郅支单于,西汉派四万大军西征。当大军抵达哈萨克一带的郅支城时,竟意外地发现,在郅支单于的部队中有一支奇特的雇佣军。直到战斗结束,西汉将士才知道,这些士兵居然来自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此前罗马共和国与安息帝国发生卡莱战役,克拉苏率领四万罗马军队出征叙利亚的帕提亚,包括克拉苏本人在内,罗马军团有三万余人战死,六千人突围。公元前二零年,两国言和。然而当罗马人提出希望全部遣返卡莱战役中被俘的罗马军人,一件令他们困惑的事发生了。在清点战俘的数目时,他们发现仅有区区几百人。而此前他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当年第一军团实际上很多士兵没有战死。无论是罗马人还是帕提亚人,一时都陷入了困惑之中。后世史家认为至少有一千多名罗马军团士兵冲出了重围。要想生存下去,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避开帕提亚军队的封锁继续向东前进。最终,这支罗马第一军团的残余部队冲出帕提亚国境,进入了西域。而在那里,散布着像康居、大月氏这样的小国。于是,善于作战的罗马士兵们便分别以雇佣军的身份被这些小国接纳。有些罗马人在那里逐渐繁衍生根,还有些人则因一场战争再次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当初流落到西域的罗马士兵,一部分投奔康居,另一部分则充当大月氏的雇佣军。公元前四零年,大月氏发生内乱,五位副王之一的贵霜发动战争,自任大月氏王。被击败的四位副王带着自己的军队和属民,包括那些罗马士兵,一路向东,逃到西汉境内的河西走廊。在那里,这些罗马士兵得到了妥善安置。而投奔康居的那部分罗马士兵则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们被卷入了北匈奴与西汉军队的战争中。《汉书》记载汉军大胜,‘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俘虏全部带回汉朝。然而关于这一历史谜团,至今尚无定论。”

有乐挠了挠嘴,猜测道:“说不定‘竹林七贤’的小阮泡到的那个来自河西的胡婢,或许祖上亦不无某种神秘关联。你看她为阮咸生下的混血儿阮遥集样子那么怪,全身除了酒糟鼻属于阮家标配以外,竟是棕发白皮色目之状,皇帝见了也喜欢,不论阮遥集如何行为荒唐屡番被告状上廷,皇帝还百般袒护他,甚至给他做镇南将军兼吏部尚书,后来还让他把宠妃抱走……”

信孝闻着茄子转望道:“是月牙儿形态的链饰么?先前我好像看到阮家那混血儿阮遥集脖子上佩挂有此样物事来着……”有乐摇扇称讶:“真的有吗?我竟未留意,因为他没穿衣服……”信孝笑道:“便是因为他没穿衣服,我一眼就看到了。”

有乐转头问道:“你有没看见果真有这般物事在阮孚那里?”我摇头回答:“那个名叫阮遥集的酒糟鼻小孩儿吗?我没留意,因为他光身蹲在那么高的地方。”

“无非露底儿,有什么稀罕?”圆脸胖子低哼道,“那话儿我以前也有过。可悲的是老天爷一直跟它过不去,从小就制造各种意外要使我失去……”

长利憨瞅道:“这家伙好像有点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帐外有人走近,交头接耳:“那个老贼整天在动歪脑筋,一门心思找各种借口整人,又给大伙儿出幺蛾子了不是?”另一人苦恼道:“他就没消停过。一直胡折腾,还总赖着权位不甘罢休。满口大道理,实则贪恋权位,随时给人们找碴,四处插手,便连穿衣打扮他也要管起来……”

“说谁呢?”长利转头愣望,蚊样家伙低声告知,“想是安息君主,号称‘万王之王’,然而这只反映出他们历来的梦想。现实却很残酷,帕提亚帝国的统一状况不如波斯,安息则不设行省,有些小国只要称臣纳贡就可以继续作为属国存在,当中某些贵族势力强大,对国王实质上也保有某些独立之权,例如在卡莱战役击退罗马侵略杀死克拉苏的苏莱那,就是安息几大贵族之一,据记载,他出门办事,亦携骆驼千头,妻妾二百车,重骑一千,轻骑无数,奴隶一万,权力几乎等于一个诸侯。”

长利憨然道:“什么‘万王之王’呀,我好像在班超率三十六剑士出使西域故事里听说过此样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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