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楚虽三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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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乱跑,”扎髻蓬乱的大汉边奔边说,“割草上芒砀山只有一条可行之路,咱们正跑去相反方向。四处都是沼泽。有很多蛇……”
长利憨问:“你为什么要去割盲肠呀?”
“不是盲肠,”扎髻蓬乱的大汉奔跑着说道,“秦始皇常说‘东南有天子气’,便到东边巡游来镇压这股气。我因而怀疑是自己散发出来的浩气,就想逃亡去芒县、砀县的山泽之中。割草开路,爬到高处,往山头找个最好的位置摆姿态,让世人看到这里果然凝聚一团云气,它有多么不一样……”
有乐摇着扇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叫‘五彩龙气’,”扎髻蓬乱的大汉捧瓮喝着酒说,“我成长在魏楚交界地带,受到两国风尚氛围的熏陶,熬到年届四旬,还没混出头。就爱四处游荡,学唱楚歌,又仰慕魏国英雄信陵君魏无忌的德行,就西游至魏地寻访其之旧日门客,顺便交往魏、楚两地豪杰,我随同张耳游历,结下深厚的交情。不料张耳成为秦廷通缉犯,树倒猢狲散。我回到家乡沛县,进入壮年还无所事事,又不喜欢跟家人一样下地劳动,所以屡被父亲训斥,说我不如自己的哥哥能干。我有两个‘发小’萧何和曹参在县令那里为吏,劝我不要再游手好闲,在朋友们的帮忙下,我通过考核成为秦吏,做了泗水的亭长。虽在任上,我仍然戏弄县廷官吏,又喜欢喝酒,爱好美色。当亭长时,常到王媪、武负的店里去赊账饮酒,喝醉了就躺倒睡觉,我老婆说王媪、武负声称看见我上面似常有龙的迹象,觉得奇怪。而每当我留在店里喝酒,他俩卖出去的酒都比平常多出好几倍。由于这些怪现象,所以在年末算账时,店家常常把我的酒债竹券给折断,欠的酒钱都一笔勾销。后来我喝得更多了,随时酩酊大醉。这趟为泗水郡押送徒役去骊山,徒役们有很多在半路逃走。我估计等到了骊山也就会都逃光了,自亦难免要被问罪。所以走到丰邑西边的水泽地时,就停下来饮酒,趁着夜晚把所有的役徒都释放。我对他们说:‘你们都逃命去吧,从此我也要远远地跑路了!’徒役中有十多个壮士愿意跟随我一块走,我便带着这些人逃匿在芒县、砀县的山泽,近日冒雨连夜觅道上芒砀山,不料被蛇挡住去路。大家小心,我早就听说这里有很多蛇出没……”
“你会唱楚歌?”小珠子转出来悄问,“张学友那首‘淡淡野花香’会不会?”
“谁没晓得我虽不爱读书却熟习楚歌,”扎髻蓬乱的大汉抱着酒瓮转望道,“然而张学友是谁?姓张并且会唱歌的名人里面,我只认识张耳,他曾是已故的信陵君门客,年轻时也跟战国四大公子之一的魏无忌公子那样才情恣肆,横行无忌,因而遭秦廷通缉,早就与我分头跑掉了。刚才谁在后面说话?”
信孝闻着茄子问道:“我听说张耳长相独特,不晓得究竟是怎么样的?”
小珠子亮出一幅头像以示:“他长这样。”头像居然会动,在我愕觑的眼前唱歌:“淡淡野花香,烟雾盖似梦乡……”
扎髻蓬乱的大汉瞅一眼就摇头说道,“不对。我朋友张耳是有胡子的。而且他的歌喉更浑厚一些,散发出苍劲的悲凉之感……”
“那就加上胡髭,”小珠子添加须髯之后,同样的头像平增沧桑之气,在我愕瞅的眼前继续唱歌,“淡淡野花香,烟雾盖似梦乡。别后故乡千里外,那世事变模样……”
“这不是真正的楚歌,”扎髻蓬乱的大汉醉眼朦胧的说道,“腔调完全不对,应该这样唱才好听,注意看我口型:淡淡菊花香,烟雾概似梦噫咦嗌咿呓乡……”
“这个腔调我听幸侃用过,”有乐摇了摇扇,模仿道,“他是这样唱的:大风起兮,云飞噫咦扬……”
扎髻蓬乱的大汉纳闷地听着,不禁打了个激灵,皱眉品评道:“这支歌我没听过,感觉格调还过得去,只是旋律仍不够高亢入云……”
“这是《大风歌》,”信孝闻着茄子说道,“你将来的着名作品之一,酒酣击筑,即兴高歌。另外晚年还有一首《鸿鹄歌》借着酒意击筑,唱出了百般无奈。闻名遐迩的贤人‘商山四皓’当场为之动容……”
扎髻蓬乱的大汉不无疑惑道:“我一直想创作属于自己的成名歌曲,但每次一说这些,亲友们都取笑我。尤其是在县衙门做事的萧何,他常评论我:‘一向满口说大话,很少做成什么事。’我父母也是这样,从来摇头叹息。兄嫂妯娌们还给我脸色看……你们觉得唱歌方面我真能走红吗?”
“虽只两首歌留存于世,”有乐摇扇说道,“皆属旷古杰作,尤其是《大风歌》。日后你把老朋友和父老子弟都请来纵情痛饮,挑选沛县儿童一百二十人,教他们唱歌。酒兴正浓时,你亲自击筑,唱起自编的诗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并让孩童也都跟着学唱。随后你又起身舞蹈,感慨伤怀,泪下数行,全县乡亲众口传唱,远近与闻,场面壮观感人。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你须要鼓起勇气,先去为我们斩蛇开路……”
扎髻蓬乱的大汉面有难色:“可是那条蛇真的很大!在县城里开演唱会的前景虽然美好,然而世间正道沧桑,从来路难行。沼泽里蛇虫出没,我一路摸黑走去,不知又要踩到多少……”
小珠子悄又晃收唱歌不停的头像,转到有乐耳边嘀咕:“先问他有没看见信雄。”
扎髻蓬乱的大汉来回转脖惑望道:“谁?”
“不知你有没见过一个微胖的小孩儿,”有乐连忙打听,“歌喉雏嫩,嗓音甜美无比。曲艺方面也有可塑性……”
“没错,”小珠子在畔称然,“后来信雄也成为历史上的戏剧能人,其唱腔独特……”
“哦……”扎髻蓬乱的大汉恍然道,“有印象。天黑前他路过,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拿着鸡腿要看我斩蛇。然而我须再多喝些酒才敢收拾那条蛇,醉倒之后醒来,没看见他又跑去哪里了……”
“瞧,信雄也来过这里。”小珠子嘀咕道,“快问问他跟谁一起……”
“其畔似乎还有几个小影子三三两两,我没看清模样,”扎髻蓬乱的大汉醉眼乜觑道,“究竟谁在耳边嘀咕不停?我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喝多了就赶快去斩那条蛇,”有乐摇扇说道,“不要让它等太久。说不定早已从路上走掉了,谁叫你磨蹭不去?实在不行就随便到别处另寻一条蛇来剁给人瞧,或许草丛里也有死蛇,你去找找看,捡一条拎回去应付得了,再不行就找一条小蛇来踩掉。甚至到水里捞一条黄鳝或者鳗鱼,弄成烧烤撸串,拿在手上炫耀,也还不是不可以敷衍过去……”
信孝闻着茄子悄询:“他好像并没真斩过蛇对吧?其声称斩蛇,乘着酒意将挡在路上的大蛇斩成两截,继续往前走了几里,由于醉得厉害,就睡倒在地上。然而根据历史记载,后边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却没看到蛇尸的实际证据。传说只遇见有一老妇在暗夜中哭泣。有人问她为什么哭,老妇人说:‘有人杀了我儿,我在哭他。’有人问:‘你的孩子为什么被杀呢?’老妇说:‘我儿是白帝之子,变化成蛇,挡在道路中间,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故哭。’众人以为老妇人是在说谎,正要打她,老妇人却忽然不见了。后来没谁承认果真看见那个老妇人,他妻子吕雉却将此事传播开去,使那些追随他的人渐渐地畏惧他,吕雉乘机声称其夫乃‘赤帝子’,从那时起他们就尊崇红色,将所有旗帜都选用赤色。吕雉宣称其夫有‘云气’等奇事,吕雉和其他人每次去找他的时候,都能准确地找到他。说他所在的地方常有一团云气,所以跟着它总能找得到。沛县之中的年轻子弟听说后,很多人都想前去投奔他。随后,这支队伍不断扩大,有数百人之众。他岳丈吕公以前从山东老家与人结仇而搬来,跟县令交好,人们纷纷上门拜访,拉拉关系,套套近乎。当时主持接待客人的是在沛县担任主簿的萧何。吕公喜欢给人相面,认定女儿必将配给贵人。吕公的女儿就是吕雉,从小爱玩玄乎,因而她后来很欣赏同样追求神仙术的张良……”
发髻蓬乱的大汉到水边尝试捕捞,转头问道:“你们急着要去哪里?不如跟我上芒砀山,有机会就一起练歌,联手干番事业如何?过会儿我老婆要来送饭,咱们还是别跑太远,刚才一路跑得太急,忘留记号,怕她难找……”
“屐掉了,”我正要往回走,有乐他们拉住不放,我蹙眉寻觑道,“要回去捡。”
有乐摇了摇扇,纳闷道:“哪来的屐?”
我返身觅找道:“先前在天然和尚的禅院走廊上捡来套在脚上穿着玩儿的。”
“有鞋不穿,”有乐啧然道,“着什么屐?”
发髻蓬乱的大汉摸鱼道:“沼泽地里穿鞋不好走,反而不比光脚好。你看我就只是穿草鞋而已,背后还有好几双,不怕陷掉泥泞里。这个姑娘很白净漂亮,我看她还是不要赤足踩泥乱走,以免弄脚脏。这有双‘草上飞’拿去试试……”
长利憨问:“什么‘草上飞’呀?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厉害,”发髻蓬乱的大汉掏鞋扔来,扬手说道。“此乃魏国公子无忌座上常客张耳早年穿过之鞋,曾经随他亡命游四方,堪称横行无忌之履。当地有位富家女甚美,嫁给一个庸男,有钱却亡其夫,父亲的门客就建议她:‘想要找一位好丈夫,就跟着张耳吧。’富家女子便嫁给了张耳,并且给予大力资助。张耳一下子变得有钱,立马招揽四方门客,迅速成为魏国县令。我慕名而来,多次与张耳交游,一起练歌,相处数月之久。秦灭魏以后,秦始皇听说张耳和他的朋友陈馀是魏国名士,悬赏千金捉拿张耳,五百金捉拿陈馀。于是张耳、陈馀更名改姓逃走,充当门卫,听说给人看门以谋生,他俩吃住在一起,闲着没事就琴箫合奏,互相对唱山歌。这双草鞋因他逃得匆忙,忘记带走,让我捡到,然而我脚大,穿着别扭,就给你穿罢。”
我转面悄问:“那个看门的张耳是历史上什么人物呀?听他说得好像很牛的样子……”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当然很牛。汉高祖的老朋友张耳后来成为西汉赵景王,其乃秦末群雄之一,汉朝开国功臣。参加陈胜、吴广反秦起义,巨鹿之战后,张耳与陈馀交恶,跟随项羽入关。项羽分封诸侯时,被立为常山王。因受陈馀袭击,遂归附汉王刘邦,旋随韩信破赵,并被立为赵王。张耳与陈馀这对好友失和,最终翻脸水火不容,天下无人不错愕。秦末最传奇的落难兄弟,刘邦项羽陈胜都和他们有交结。从刎颈之交到仇深似海,是谁掀翻了友谊的小船?本来好端端的一对过命的兄弟,但竟反目成仇,都想要对方的命,以致一段佳话成为笑话。楚汉之战,刘邦邀陈馀一同进击楚国,陈馀说:‘只要汉王杀掉张耳,我就帮你打项羽!’于是刘邦找到一个和张耳长得相像的死人脑袋,派人拿着头送给陈馀,告诉他搞定了,陈馀才肯发兵助汉。刘邦在彭城以西打了败仗,陈馀又觉察到张耳没死,就背叛了刘邦。张耳与韩信联手,使万人过河列营,成背水阵。此阵一成,只许胜,不许败。故而汉军将士皆作殊死战,勇猛异常,陈馀亦被斩于水上,从而留下着名成语‘背水一战’……”
我只顾听,没留意接鞋,飞过眼前,啪一声抛掷在信孝脸上。
“那个方向不要去,”信孝茄飞而倒,从我旁边懵头摔开,发髻蓬乱的大汉闻声转望道,“张耳、陈馀都是魏国的名士。秦灭魏以后,悬赏要捉拿他们。两人于是隐姓埋名,一起跑到别县,以看守里门谋生。官吏曾因小事要鞭打陈馀。因而陈馀发怒想反抗,张耳踩他的脚,让他忍了。官吏走后,张耳带陈馀到树下,责备他说:‘以前我对你是怎么说的?现下才受一点小小的屈辱,就要杀死一个官吏、从而暴露自己吗?’陈馀比不上张耳,就连悬赏缉拿的身价也少一半。最近我听说他想往东南方向去碰碰运气,撺动张耳也跟随作伴。那边历来大泽龙蛇多,咱们先别走那条路……”
我拾茄一伸,问道:“为什么呀?”信孝爬起来接着说道:“由于秦廷连年大兴徭役,征发各地男丁往北修城戍边;又以童男童女和百工几千人出东海求仙;还征集无夫家的妇女一万五千人南下百越,最终导致中原疲敝,百姓乱离,官民矛盾加剧,人们私底下都想要反抗,当时‘欲为乱者十家而七’。有客人对刘邦说:‘时机到了!’刘邦回答:‘且等等,当有圣人起于东南。’果然在距离此刻不到一年,陈胜、吴广聚众起义,建立了‘张楚’,与秦朝公开对立。消息传到沛县,萧何和狱掾曹参便让卖狗肉的樊哙去邀请刘邦回来举事,刘邦当时已拥数百之众。萧何、曹参都是文吏,担心身家性命,深恐举事不成,被秦朝诛灭九族,就竭力推举刘邦来率领大家造反。众人推举他为县令,依楚制称作沛公……”
又一双草鞋投来,抛掷在信孝脸上。啪一声响,茄飞而倒,从我旁边懵头摔开。发髻蓬乱的大汉转觑道:“不要争抢,人人都有。我这儿还携带老婆亲手编制的几双芒草鞋,命名为‘芒中雉’。要接着扔给你们……”
有乐摇扇赞叹:“根据《史记》卷八《高祖本纪》所载,刘邦为人仁厚而爱护他人,乐善好施,个性洒脱豁达、不拘小节,颇有度量。然而早年只有张耳,以及会看相的吕公非常器重他。就连同乡的萧何亦曾给他差评:‘一向满口说大话,很少做成什么事。’除了亲友瞧不起,还常被父亲训斥,说他不如自己的哥哥会经营,日后在统一天下之后,刘邦还拿此事和刘太公开玩笑:‘你看我和二哥刘仲到底谁创下的基业大?’其实年轻时与张耳交游的经历很重要,到他起事时,帐下人才也多以魏、楚两地豪杰为主……”
芒鞋抛来,啪一声响,有乐扇飞而倒,从我另一边懵头摔开。
我忙搀扶,有乐黑着一边眼圈说道:“这里很危险。差点儿忘了《史记》亦称其‘狎侮诸客’也很拿手,不如咱们别跟他混做一路……”
“赶快穿上草鞋,”发髻蓬乱的大汉压低话声忽道,“我喊一二三闪……”
长利拾鞋分发,憨问:“为什么这些鞋取名‘芒中雉’啊?”
“因为我老婆名叫吕雉,”发髻蓬乱的大汉悄打手势,低声说道,“所谓‘雉’,就是野鸡的意思。这儿芒草很多,但我觉得里边那一团瞅来可怕之影不似野鸡……听见了没?我喊一二三就闪!”
我忙着穿鞋之际,长利愣望道:“什么可怕之影啊?”发髻蓬乱的大汉慌奔道:“看不清样子,似乎披着床单在移动,就要逼近了……快闪!”有乐乱望道:“让我喊一二三……”蚊样家伙从旁边的草丛里钻窜出来,将他往前一推,急促说道:“还数什么?快跑!”
大家争先恐后,撒开脚跑。往暗雾里惶蹿了一会儿,信孝惑问:“我们为何要跑?”蚊样家伙惴然道:“你没看见吗?后边有东西一路跟来……”
有乐颤摇扇子说道:“我也觉得有东西一路跟着咱们,这种感觉自从加拉塔废园那边就存在……”信孝抖着茄子说道:“可是你先前说的那个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疑呀。”有乐伸扇拍之,啧然道:“其透着莫明的眼熟,肯定有蹊跷。不信你问蚊样家伙,他穿越最多了,必有比你高明的见解……”
“亭子里洗盅坐望的那人吗?”蚊样家伙回想道,“他是陶侃的后代,常年在两广衙门混饭,时为虎门军务署理,兼管巡抚府主簿事宜,虎起脸来不给任何人面子,葛廷联合会称其为坐镇广州之虎。陶家从东晋以后,历经数代公侯沿袭,世为南方望族。从你出生之时计算,再过几百年,陶氏仍有后人不时在广东主事。而明末的时候,阮家后人在南方也还有不小的势力。由于沐天波继承黔国公爵位,兼任云南总兵之时尚属年少青涩,云南沐府事务其实由其母陈太夫人及管家阮氏兄弟主持。年仅十岁的沐天波世袭公爵,担任征南将军。他是明朝开国元勋沐英王爷第十一世孙。沐王府派龙在田援楚之时的明朝已是千疮百孔,云南也由于沐府及整个官场‘网利营私,土司多叛’。阮氏兄弟主事正逢明朝覆亡前夕,曾遣彝将龙在田率精勇入楚,跟随总理熊文灿围剿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义军。龙在田一生英勇善战,南征北伐。熊文灿因未能遏制张献忠,被逮下狱。龙在田受熊案牵连,也被罢官回籍。此后发生土司叛乱,沙定洲逆袭沐王府,云南陷入一片大混战。龙在田到贵州劝张献忠部将李定国、孙可望入滇,擒杀沙定洲,彻底消除了这个恶棍给云南士民带来的祸患。龙在田归乡,病卒于家。”
有乐纳闷道:“他后边那几个家伙呢?当时除了踩蚂蚁的梁朝伟……啊不对,应该是梁朝钟,以及姚阁老之外,亭子那边不是还有别人吗?”
“有一个是金圣叹,”蚊样家伙说道,“此人自居为法师,笃信神佛,喜读佛经和结交僧侣,擅长扶乩降灵,自称佛教天台宗祖师某个徒弟的转世化身,二十岁起开始扶乩,宣称收纳三十多个已逝女子为冥间弟子,崇祯时期最为活跃,曾到许多士大夫家中扶乩,写出优美感人的篇章,往往说中事主的心思,官僚士大夫们皆为崇信不疑,时人屡言金圣叹好像受某种神灵支配。其后他绝意仕宦,埋首书本。科试考第一,但他不愿出仕做官,以读书着述为乐。他亦开堂招生讲学,旁征博引,炫耀才情,颇受当地士庶赞赏。公元一六六零年,皇帝对金圣叹的作品加以赞美‘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时文眼看他。’他听说后,随即‘感而泣下,因向北叩首’……”
有乐啧然道:“茶几旁边还有一个冷眼坐望之人。”蚊样家伙摇头说道:“虽是眼熟,但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提着鞋说:“会不会是跟马千户认识的那帮四处游荡家伙里面的一个?我记得其中有位衣衫褴褛的文人,透出一股不寻常之气……”
“文人一般都混得很惨,”蚊样家伙忖道,“其中的‘人精’除外。然而我看那帮家伙都不寻常,要不怎么能穿越到黑海那边……”
摸黑奔了一阵,有乐连声喊停,信孝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停下?”
有乐乱望道:“似乎带丢了好多人,为什么只剩咱们几个在这里跑……”长利憨转着说道:“你才发现啊?宗麟大人和信包,还有信澄以及恒兴他们好像没在这儿……”信澄着地一滚,从泥泞里翻过来说:“我在这儿。”
随即以巾掩嘴,凑近悄语道:“可是不知道信照在哪里?”有乐伸扇推开其沾泥之脸,忙掏火烛点亮,抬手遮风,照觑道:“快看看还少了谁?大家凑过来排列成一行,紧急点名报到!”
于是我们排成一行队列,从我这边开始点数,其中包括长利、信孝、信澄、蚊样家伙,以及乱髻大汉,队列末尾还多出一个披罩床单之影。
有乐念出名字:“北畠信雄、大友宗麟、武田元明、京极高次、长野信包、织田信照、池田恒兴、泷川一积、武田信虎、马云、列奥纳多·达·芬奇、伊莎贝尔一世,这些都没吭声。饭田须和、上杉朝定、津田长利、神户信孝、津田信澄、织田长益、刘季……”长利憨问:“刘季是谁呀?”
乱髻大汉举了一下手说道:“是我,本地村民刘老汉的儿子。名邦,字季。出身农家,为人豁达大度。原本曾任县乡下边的公职,今年四旬开外,刚又失业,处于流浪状态,暂时需要依靠老婆寻来送饭,聊以维生。咱们还是别跑远为好……”
信孝悄言道:“此即刘邦。根据汉朝正史官籍经典《史记》卷八《高祖本纪》记载,他朋友萧何说:‘刘季一向满口说大话,很少做成什么事。’不过萧何其实一向关照他。萧何勤俭节约,从不奢侈浪费。性格随和,很善于识人,结交了许多好友,包括泗水亭长刘邦、屠夫樊哙、狱掾曹参、车夫夏侯婴,还有吹鼓手周勃。他见刘邦器宇轩昂,风骨不凡,谈吐也有别于众人,是大贵之相,所以对他另眼相看,并曾多次利用职权暗中袒护他。刘邦奉命押送一批囚犯赴骊山修秦始皇陵,才出县境不远,便逃跑了许多人。刘邦既无法追赶,又压制不住。当行至丰乡大泽时,刘邦索性把所有囚犯都解了缚,叫他们逃生,自己则与十多个死心塌地愿与他生死相随的囚犯潜伏到芒、砀二山之间蛰居避难。沛县的县令得知后,拘拿刘邦妻子吕雉入狱,萧何与曹参二人随即将她保释出狱。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举起了反秦的大旗,各地豪杰云集响应,天下大乱。此时的萧何仍在沛县当功曹,他和曹参、樊哙、夏侯婴、周勃等人时常聚会,密切注视着局势的发展,并暗中与在芒砀山的刘邦保持着联系……”乱髻大汉不安道:“你知道太多了。”
信澄惑问:“上杉朝定是哪个呀?”我悄语告知:“是我亲戚。他姐姐嫁给我老公的哥哥,后来他们全都先后亡故……”蚊样家伙正要抬手,但听信澄又不无纳闷地说:“这个人不是早就‘挂’了吗?听说他们家已然死绝了,中原汉代逃来的‘东郡望’最古老的那支遗族‘江扈堂’嫡脉从此亡嗣,只留下旧日居城‘江户’让别人占领……”蚊样家伙又缩回手,有乐啧然道:“有谁见过他遗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算是真的确定无误。连耶稣都让罗马人挂出来展览过,蚊样家伙这等关东诸侯级别的战国历史人物居然没有留下尸身,已算有够可疑,竟还跟一个披罩床单的家伙跑来这里排队点名,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们皆瞅向队末,长利憨望道:“那个是谁呀?”蚊样家伙在队列里瑟缩道:“我也想知道……”有乐纳闷地伸烛照觑道:“怎么会多出一个来着?可否掀一掀床单,露出庐山真面目,给大家看一下尊容……”蚊样家伙惴然道:“先前从那边追我到这边来了,不知是谁会这样形迹诡谲?”
“究竟是何方神圣……”随着有乐悄使眼色,信澄和乱髻大汉会意,分从两边突然伸手揭床单,随即挨打叫苦而跌。信孝和长利探手欲掀,也被踹开。有乐见状忙唤,“不给瞅是吧?看样子不好惹,我喊一二三闪!”
乱髻大汉边奔边拔剑说道:“我有宝剑‘赤霄’在手,正要用来斩蛇,不如先斩床单试试有多锋利……”信澄他们跑过来争抢道:“斩蛇剑是吗?拿来看下好不好使……”信孝闻茄凑觑道:“斩蛇剑据称是刘邦在始皇三十四年所得南山铁剑,长三尺,上有大篆刻铭为‘赤霄’。后世传说汉室历代藏有刘邦的斩蛇剑,直到晋武帝时藏剑的武库失火,才使宝剑‘飞上天而去’,然而司马炎怀疑是其姑父杜预或者谁偷偷拿走了,由于没有证据,终究无可奈何。此剑后来在历史上也没再出现过……”
有乐伸扇打开信澄他们之手,说道:“蛇还没斩呢,先别乱拿他的斩蛇剑,不要干扰历史。我看还是留给司马炎怀疑杜预或者谁偷走为好,让其慢慢郁闷而终……”
乱髻大汉握剑说道:“我素来有远大的志向。在一次送服役之人去咸阳往返的途中,碰到秦始皇大队人马出巡,远远望去,秦始皇坐在装饰精美华丽的车上,我不禁脱口而出:‘哎呀,大丈夫就应该像这样啊!’围观的人群里有个精壮小孩接茬儿说:‘他可以被取而代之。’旁边有个大叔忙捂住其嘴,不安道:‘你不要胡乱说话,会被灭族的!’我回来分享当时心情给大家体会,萧何听了观感之后,却当众笑道:‘刘季一向满口说大话,很少做成什么事。’你看这话多扫兴?”
有乐摇了摇扇,慰言道:“虽然那条蛇已经在路上等太久了,我们都仍然确信你将来终能成功地取得在县城开个人演唱会的成就。”
乱髻大汉似受鼓舞,踌躇满志的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回去斩蛇,不然很多人会失望的。人们对我失望太久了……”
“放心去吧!”有乐投以勉励的眼神儿,摇扇说道,“我们在精神上支持你打怪锻炼!不过那条蛇真的很大,半路还有个披床单的怪异家伙看样子也不好惹,不如我喊一二三,咱们先闪,你自己摸黑回去,不要让那条蛇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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