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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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难得能与母亲一同用餐的一个夜晚,戚艳眉问出了这个在她心头盘旋已久的问题。/Www。QВ⑤。cOm\\
苏菲亚一愣,涂抹着奶油的动作一顿,扬起头来,望向神情若有所思的女儿,“怎么了?艳眉,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凝望着女儿,一面在心底暗自赞叹她近日的转变。她似乎变得成熟了,清丽的容颜不再像从前一般总是令人又急又气的羞怯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稳的气韵,淡淡然的,仿佛她忽然间对自己有了自信,于是懂得气定神闲了。
她当然还是一个自闭症者,但,跟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说话比较有条理,也比较懂得观察他人的情绪反应,而有的时候当她对某个特定对象说话时,清澄的美眸竟还能流露出一丝妩媚。
那个特定对象自然是楚行飞。
一思及此,苏菲亚不觉咬牙,下颔微微一凛。
说实在的,她还是不赞成艳眉跟这个男人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她就不明白Charley有什么不好,每回他来拜访她们,总是那么沉稳有礼又风度翩翩,而乔治也总是告诉她他是商界奇才,不晓得多少名门淑媛巴望着与他攀上亲事,可他却偏偏喜欢艳眉──
“人家这么一个优秀出色的男人,偏偏喜欢我这个自闭的外甥女。”乔治总是在她面前这么叹息,“为什么艳眉就是不懂得欣赏他呢?”
她怎么知道?她也不懂艳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Charley,就偏偏喜欢那个曾经坐过牢的男人。那家伙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艳眉,结果还让她在周年酒会那个晚上闹了那么大一桩丑闻,闹得现在整个东岸的上流社会都知道艳眉是个自闭症者,还纷纷谣传她的未婚夫是为了她庞大的家产才肯委屈自己娶她!
开玩笑!楚行飞肯委屈自己,她还不肯答应艳眉嫁他呢!
一思及此,她美丽的容颜变得极端难看,“你为什么这样问?艳眉,你该不会爱上那个家伙了吧?”
“你是指行飞?”戚艳眉柔柔地反问她,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她母亲气愤难当的声调。
“就是他!”苏菲亚搁下金属奶油刀,在餐桌上敲出清脆声响,“你该不会还认为自己喜欢他吧?”
“我是喜欢他。”戚艳眉点头,毫不讳言,“事实上,我觉得……我应该爱上他了。”
“别开玩笑!不许随便说那个字。”苏菲亚怒斥她,“你懂得什么叫爱?”
“我是不确定。”她低声说道,幽幽叹息,“所以才要问你啊,妈妈。”
“问我?”
“是。”戚艳眉点头,眸光一阵流转,凝定母亲薄怒的娇容,“妈妈,你……”她深吸一口气,“爱我吗?”
“什么?”苏菲亚杏眼圆睁,不敢相信女儿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竟然问她爱不爱她?这……这是什么见鬼的问题啊!
她瞪着女儿,极力克制自己呼吸的平稳,但胸膛的急遽起伏仍泄漏了她情绪的激动。
“请回答我,妈妈。”
“你……问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她语气依旧盛怒,眼眸却不禁别转开来,不敢直视女儿清澄见底的黑眸。
“回答我,妈妈。”戚艳眉执拗地追问,“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要永远离开美国,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我……”苏菲亚倏地倒怞一口气,震惊莫名的眸光回到女儿娇美的面容,“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会不会……会不会因为我有自闭症,嫌我麻烦,所以……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戚艳眉低声问道,凝望母亲的瞳眸流露出一丝恳求的意味。
苏菲亚心一紧,“当然不会。”她粗鲁地说,故意冷着嗓音,“如果我要离开美国,一定会带你一起走,大不了再把你送到当地的特殊教育学校。”
“然后……然后你会定期来看我?”
“当然。我这个做母亲的至少要知道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那你……你以前为什么都不到学校来看我?”
“因为你的父亲会去啊!”
“妈妈,”戚艳眉望着母亲,嗓音轻柔低哑,“难道你没想过其实我也很想你来看我?”
“我……”苏菲亚语塞了,女儿的询问固然轻柔,却轻易逼使她狼狈不已,她望向戚艳眉,绿眸复杂难解,好一会儿,浓浓的愧悔才漫上她眼眸,“对不起,艳眉,我……”她闭眸,不敢再看女儿纯澄无邪的目光,“因为当时我……不敢面对你。”
“不敢面对我?”这个回答令戚艳眉一愣,“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每回看到你那么努力地学习,看到你那么努力却还是做不到而感觉挫败,我……”她忽地别过头,伸手掩住意欲冲出口的一声呜咽,“我没办法面对那样的你,更受不了你那么努力,结果还是招来陌生人的讪笑……”
“所以你不敢来看我,也不愿意我经常出门。”戚艳眉望着母亲,突然有些明白这些年她内心的挣扎了,“因为你怕我因此受伤、怕我难过……”
“对不起,艳眉。”苏菲亚忽然崩溃了,掩面痛哭,“我对……对不起你。”
“妈妈别哭。”戚艳眉连忙起身,匆匆奔至母亲身旁,“我不怪你。”她语音轻柔,玉手同样轻柔地拍抚着母亲颤动不已的背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
“艳眉!”苏菲亚蓦地转过身,握住她微温的柔荑,“你……真的不怪我吗?”她问,嗓音难得蕴着不确定。
戚艳眉微笑,“我不怪你,妈妈。”她说,笑容温雅而甜美,“我很高兴你是爱我的。”
“我当然……当然爱你。”
“妈妈,爱一个人是不是就像这样?”她忽地问道,“怕他难过,怕他受伤?”
“这……”苏菲亚犹豫着,半晌,终于长长叹息,“应该是吧。”
“所以我爱他,”听罢母亲肯定的答案,戚艳眉喃喃地对自己说道,“我是爱他的。”
“你爱楚行飞吗?”
“是啊。”
“为什么不是Charley呢?”
“为什么要是他呢?”戚艳眉奇怪地反问。
“我以为……你现在比较喜欢他了,”苏菲亚紧盯着女儿的黑眸,“这几个礼拜他不是常常上我们家来拜访吗?我看你也挺愿意跟他聊天的,不是吗?”
“嗯,是啊。”
“而且每次他来的时候,如果楚行飞在,他也会故意回避,留下你们两个单独相处,所以我以为……”苏菲亚一顿,等待着女儿的解释。
后者只是浅浅一笑,“那是因为行飞觉得尴尬啊。”
苏菲亚一愣,“尴尬?”
“因为他们俩……有很严重的心结。”戚艳眉解释,脸色逐渐黯淡,“而且每回Charley来,也都故意不理行飞。”
“这又是为什么?”苏菲亚困惑不已,完全不明白女儿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戚艳眉却像没听到她的疑问,一个人沉浸在内心世界,仿佛在深思些什么,半晌,才忽然扬起灿灿星眸,“妈妈,爱一个人是不是就该想办法帮助他?”
“帮助他?”
“对。帮他解决难题,让他不要难过……”
“艳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要帮行飞。”她秀丽的容颜写满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帮他解开跟Charley之间的心结。”
苏菲亚蹙眉,“什么意思?艳眉,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我要去找Charley,去告诉他一切真相!”戚艳眉依然没听到母亲的疑问,一个劲地自言自语,“虽然行飞要我不要管,我还是应该说出来。我要告诉Charley他错了,他误会了行飞──”
※※※
“你说我误会了行飞?”蔺长风扬眉,几乎是好玩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
虽然是不请自来,不过他承认自己见到她时心里的确有些高兴。不过当然不会单纯是因为见到她,而是因为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是……是的。”即使跟他单独相处过许多回,戚艳眉发现自己在他面前还是会不自觉地紧张,“行飞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她喘口气,紧张地抚弄着自己耳际的发丝,“行飞不是……他没有……杀害你的父亲。”
挣扎了好半晌,她终于顺利地把真相吐露出来了,不觉松了一口气。
然后听她如此宣布的男人却显然没有任何感动,“是吗?”他懒洋洋地说,语气冷淡,“他这么告诉你?”
“是真的!”发现他完全不相信,她不禁焦急了起来,“他不是杀人凶手,是妈……她在煞车上动了手脚……”
“什么?”蔺长风眸光一冷,凌厉地射向她,“说清楚一点!”
“事……事情是这样的……”她吞吞吐吐,设法完整地把那天晚上楚行飞告诉她的一切说出来,虽然破碎而凌乱,但最后,总算也说明白了。
“原来人是那个女人杀的──”听罢,蔺长风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接着,神思像坠入时光洪流,迷蒙遥远。
“所以你听明白了吗?这一切真的不关行飞的事。”她匆促而焦急地说,“他也是不得已的,是你们的母亲带他上船离开爱尔兰,他根本不晓得怎么一回事……”
“他不晓得……”
“对,他不晓得!”戚艳眉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总算听进了一切来龙去脉,“所以你不应该怪他,不应该误会自己的弟弟……”
“而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吗?”蔺长风忽地冷冷开口,截断戚艳眉的话语,他瞪着她,语气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显得稍微柔和,反而比之前更凌厉几分,“你知道他们这样不顾一切上船就走,留下来的罪名是由谁来承担的吗?”他问,一句比一句更加严酷,更加咄咄逼人,眸光如万年不化的冰雪,冻得人彻底发寒,“是我!艳眉,是我被迫留下来承担一切,是我留下来面对人们的怀疑、轻视、侮蔑,是我走在路上,人人喊打、嘲笑、辱骂,是我因为有着杀人凶手的血统到处受排挤,连要人施舍一颗马铃薯都办不到……”
“你……你不要这样……”听着他积怨冲天的怒斥,戚艳眉不禁倒退数步,身子同时不争气地颤抖起来,“别……别这样……”
可他并没有放过她,依旧语气冷冽地继续说:“我在爱尔兰为他受尽凌辱,好不容易偷渡到美国,你猜怎地?我竟然必须成为他的贴身保镖,做个没有自己,只能拚尽自己性命保护他的影武者!哈?”他自鼻间喷出一声冷嗤,冰寒的灰眸圈住戚艳眉,射出的眸光既是怒意也是嘲讽,“楚行飞欠我的可多了,艳眉,他欠我的又岂只是一句道歉能还清?”
“你……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他冷冷地说,灰眸掠过一道难解的辉芒,“你今天来得正好,省去我还得想理由邀你来的力气。”
“你……”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眸,她第一回察觉自己身处险境,她左右张望,惊慌地发现气派雍容的客厅里竟只有他们两人,“寒……寒蝉呢?”
她一向在的,那与他一样冷若冰霜的女人一向在他左右的,今天为什么不见了?
“……她去办事了。”
“办事?”
“我要她去绑架楚行飞的妹妹。”他低沉地说,淡漠的语气就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听得胆颤心惊,“你……你为什么要绑架他妹妹?”
“因为,”他嘴角一扯,眸子闪过诡魅万分的光芒,“也该是我跟他摊牌的时候了。”
纽约长岛(LongIsland)
位于长岛市中心有一栋漂亮的玻璃建筑,钢骨外露的透明玻璃,现代主义的俐落线条,以及建筑内部气派豪华的装潢,在在衬托出位于此栋大楼的企业集团高傲不凡的气势。
这里,正是这两年以奇迹般速度在纽约崛起的企业集团──长风集团的办公大楼。
当两年前,长风集团的总裁Charleymayo大手笔买进此栋大楼时,还不曾有人听过他的名号,而今,不仅这神秘的企业集团已然在纽约占有一席之地,纽约商界人士更为Charley本人冠上“苍鹰”的美名。
这样的外号除了取自其经营企业时俐落肃杀的灵活手腕,更由于他本人拥有一对令人望之丧胆的严酷灰眸。
苍鹰──Charleymayo──蔺长风──神剑──
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楚行飞垂首,收回流转于这栋十足现代化玻璃建筑的眸光,凝定前方一尘不染的玻璃大门。
在纽约初冬的夜里,这栋建筑的外观显得格外凄清诡谲,就像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也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楚行飞想,微微举起手臂,做了个虽不明显,但落入有心人眼底绝对能够明白的手势。
这手势,自然不会针对蔺长风预先埋伏在办公大楼附近的人马,更不可能是为了暗示躲在更远处的FBI,那些从他一出狱就紧盯他不放的探员们。
说起来FBI也盯他将近半年了,今夜总算可以给他们来上一场刺激好戏──
的嘴角一扯,扬起半嘲半谑的笑弧,而蓝眸在笑意渲染至眼眉时,闪过暧昧不明的璀光。
一切,都看今晚了。
“你找……你找行飞来做什么?”戚艳眉颤着嗓音,问着那个正端着酒杯,凭窗而立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英挺,锐利的灰眸一迳盯着窗外纽约街头寂寞凄清的夜景,久久不发一语。
而这可怕的僵凝气氛几乎令戚艳眉窒息。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鼓起勇气,她又问了一遍,眸光在他挺直的背脊迟疑地流转。
他依旧没回答,灰眸依旧紧盯着窗外,直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灰眸一闪,他薄锐的嘴角衔起冷冽的笑意,“他来了。”他淡淡一句,总算旋过身来。
“谁……谁来了?”她徒劳地问道,明知他指的就是楚行飞,可不知怎地,脑中不祥的警钟不停地敲,令她脆弱得几乎想跪下来祈求上天那个来的人千万别就是他。
蔺长风却不肯如她的意,淡漠一句敲碎了她最后的希望,“行飞来了。”他微微笑,灰眸却毫无笑意,冰冽地扫了她苍白的容颜一眼,一仰头,将手中残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接着,将酒杯用力朝地上一摔。
清脆的声响划破了夜的寂静,更激得戚艳眉全身一颤。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连忙紧抓办公桌边缘,支撑自己几乎软倒的身子,“你究竟要对行飞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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