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听出她的羡慕,也恼火自己无心提及父母间的事让她与她的烂人父母相比较,简品-真想咬下自己的舌头,果然是多说多错。
「不然你就跟著蕴蕴也叫我一声哥,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熟稔的话。」说错了话就得补救,这是简品-从白衣天使身上学到的道理。
「不,我还是要叫你简先生,称呼一点都不重要。」一旦那个「哥」字喊出了口,她的地位就会被固定在「妹妹」的身分上,有没有办法可以扶正谁也不知道,最惨的是说不定以後还会被他贡献给酒肉朋友泡,拿「妹妹」进行友情外交哩。
叫简先生好,进可攻,退可守,他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一定会以他妈妈为目标的。
亲爱的婆婆,媳妇会努力跟上您的脚步的!
「随你,既然达成共识,你还要把话闷在心里?」
「……嗯,因为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跟你说没有用。」
她怎么能告诉他——我怕自己没化妆的长相会吓到你,你有什么好意见,提出来参考参考呀?咱们两个人商量商量嘛。
「我帮不上忙?」
「是可以啦,眼光不要太高就好了。」她说的很小声,但对於近来全靠双耳在接收一切讯息的简品-来说,他已经听得够清楚了。
没点破她的嘀咕,两人走进了病房,她将他扶到床上。
花漾开始收拾房里的东西,下午办理出院时才下会手忙脚乱,基本上简品-的住院物品只有小小一袋,其余的杂物全是花漾多添购的非住院必需品,还有那六大罐的奶粉……
「我打电话让我爸下午开车来接人。」简品-按下手机快速键,手机那端传来却是简品蕴的声音。
「哥呀?今天检查的怎样?」
「很好。下午可以出院,爸呢?」
「洗手间。对了,爸说他下午要开会,叫你自己搭计程车回来噢。」简品蕴在电话那端啃苹果,一旁电视声音也开的很大声,听来颇为优闲。
「噢?」
他们简家人向来以家人为重,从小到大,他或简品蕴的家长会,简爸可从没缺席一回,无论他手边有多大的会议要开,也绝对不及孩子成长过程来得重要,这是简爸的至理名言,也没有违背过一次,不过……他不认为他出院这事,会比家长会来得不重要。
「你们都不过来?良心全被狗啃了?」他以为简品蕴在开玩笑。
「不是啦,我们在替花漾制造机会耶。」
简品-啧声,「蕴蕴,你也跟著胡闹什么?!」
「谁胡闹了,你因为看不见,所以你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每次听到可以帮你做事,她眼中的光彩有多璀璨,璀璨到好像我拒绝了她或是抢了她的工作就会遭到天打雷劈一样,我相信她如果知道可以亲自护送你回来,一定会高兴到不行。」所以她才和老爸商量,用这种方式报答花漾这些日子的小小辛劳,不然简品-以为他们自家人为什么如此放心将哥哥丢给别人去照顾,还不是想满足小女孩的快乐,真是用心良苦呀。
「这是什么烂藉口,摆明著就是你们泯灭天良,还想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真是白疼你们了。」
「随便你怎么说了啦,要取悦你真难,取悦花漾就简单多了,帮我向她问好噢,拜啦。」兄妹之情在这一刻濒临破灭,尤其是简品蕴挂电话挂的超俐落。
「怎么了?」
一旁的花漾大概将他们对话的内容拼凑个七、八分,但毕竟她只单方面听到简品-在说话,手机另一边的对白则只能凭猜测。
听起来,好像是他被家人给甩了一样……
「没……」简品-才要开口,护士小姐推著推车进房,「我来替简先生拆绷带。」又是先前那名白衣天使。
花漾跟著凑到病床另一边,瞧见酷脸白衣天使准备动手拆起绷带,忙道:「你要轻一点,会弄痛他,轻点轻点——」
「我还没动手哩。」白衣天使丢给她一记眼神警告,这么不相信她的专业技术吗?
「你不要一扯下绷带,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扯下来……」花漾这回收敛音量,可是话还是很打击护理人员的信心。
「我相信我若是扯下他的眼珠子,你会抄两百个小弟来砸医院。」白衣天使说著笑话,可是脸上表情可是很严肃,倒是简品-笑了出来,而花漾只能露出一脸「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讶异表情。
剪开绷带,白衣天使小心翼翼将缠在他双眼及脑後的绷带一圈圈缓缓卸卷下来,花漾反射动作握紧简品-的手掌,像是要给他勇气,只是简品-压根没有任何害怕,白衣天使动作纯熟,自然也没有弄痛他半分。
「你的表情实在是很伤人耶。」拆到一半,白衣天使停下动作,对著花漾说道。
「怎么了?」简品-最吃亏,什么也瞧不见,只能询问,还以为白衣天使在说他。
「我在替你拆绷带,她一张脸皱的像颗叉烧包,好像我在拿刀捅你似的,我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不是在拆绷带,而是在拿绳子捆你脖子。」白衣天使解说著,她知道病患家属心急如焚的心态,可是有必要给她这个小护士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吗?
「我是因为紧张……」花漾红著脸替自己狡辩,幸好现在只有白衣天使一双眼瞧见,要是连简品-也用这种趣然的眼光看她,她一定会羞愧的当场从窗户跳下去。「而且我怕你弄痛他的伤口……」
「没错,你的表情的确是这么说的。」白衣天使继续拆绷带,露出了简品-的右眼,「等等,先别睁开眼,等我把你左眼的眼垫弄好。」撤掉全部绷带,贴著纱布的左眼上方也隐约能见到一条扁钻划过的伤痕,又红又深。
「轻点噢……」花漾还在嘟囔。
眼垫再加上一层棉质眼罩,大功告成。「好罗。接下来就麻烦你先用右眼了,回家後要是眼睛随时感到不舒服或是头痛、眼睛不适,立刻到医院来检查,OK?」
「嗯。」
「小包子,好好照顾他。」白衣天使撂下话,推车走人。
好几十天没睁开的右眼,必须在不牵动左眼伤口下打开,让简品-费了一番小小工夫。
「怎么了?!看不到吗?你看不到吗?!」花漾的双手不停在简品-眼前晃动,见他没有丝毫反应,眼睑也呈现无法睁开的情况,她的手摇得更心急了。「护士小姐!护士小姐!」她准备冲出去叫回刚走不远的白衣天使来看简品-的情况,冲的力道太猛,以至於手臂被人往回扯时,她完全失去了重心,踉跄地跌回身後床上——简品-的臂弯里。
「大惊小怪什么?只是刚睁眼,不太习惯。」他的声音在她的发梢间跳动,气息像风似地吹拂她又细又软的短发,酥麻的几乎要教花漾想这样一直用这姿势贪赖在他身上——
「……所以、所以你看得到东西?」声音软呼呼的,唔,他的胸膛好厚实噢。
「有点模糊,我近视五百度。」没戴眼镜的情况下,一切都套上了朦胧美,但是视觉仍在。
怀里的花漾开始蠕动,但不是要挣开他的手,只是要由背面转到正面看他,简品-原本要松开手,花漾却不让他放,几番蠢动下,印在他右眼-的俏丽短发换成了一张年轻而……陌生的少女脸孔。
是的,陌生,陌生中夹杂著一丁点的似曾相识。
乾净素雅的脸蛋上一双透著水灿的眼,脸型称不上心型瓜子脸,带著些许孩子气似的圆润却不过分丰腴,豆蔻年华的气息在眉宇之间成形,是属於那样青春年龄所存在的光彩,一个会让人直接将她与「漂亮」划上等号的女孩子——
厚,嘴还是这么坏!我就觉得那女孩长得比我美多了,你是连我一起骂进去罗?蕴蕴是这么形容她。
小太妹没化妆竟然这么漂亮?护士小姐那时也有这番惊叹。
「花漾?」他不禁试探地唤她,毕竟眼前出现的脸孔和他这些日子在脑中虚拟对话的「花漾」落差太大。前些日子他虽不能视物,但每回和花漾在说话时,眼前的黑幕总会自动浮现她头一回也是唯一一回见到面的模样,或笑或哭,都是那只「人形刺猬」在脑子里比手画脚,与他相处了数十天,现在睁眼猛见著一个完全悖离既定形象的她,他真的无法习惯。
「呀!」简品-的目光让花漾瞬间回神,爆出一声惊叫。
她还没有心里准备让他看到这么邋遏的模样呀!
忙伸手捂住他的右眼——所幸他目前只有右眼能识物,所以她一手遮住他的视线,一手还游刃有余地从椅上搁著的小包包里摸出梳子、发胶、粉饼这一类的美容工具进行抢救。
「你在做什么?」挥开挡在眼前的手掌时,花漾只来得及放下短短一截的小马尾,一大坨的发胶正粘在短发上,还没弄匀。
「嗨。」她尴尬地打招呼。虽然两人先前匆匆见过一面,後来又共处了好些日子,但这是头一次她用这张脸孔和简品-相见。刚才回病房时忘了要先整理门面,竟然还先去收拾离院的东西,失策!「呃……我没打扮……呃,这副模样——」她终於有些明白「丑媳妇总要见公妇」的紧张感了。
「这模样很好,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只要将自己打扮得乾乾净净就相当漂亮了。」简品-不吝惜赞美。
花漾眨眨眼,发现他这句话既不是嘲笑也不是反讽耶。
「你觉得……我这样很好看噢?」她不确定再问,捉捉自己笔直的短发,又搔搔脂粉末施的脸颊,像个非得要得到心上人赞美才有自信的小女人。
「比起之前的刺猬头、猫熊妆,这模样漂亮百倍。」这是实话。
花漾低著头,唇间抿著笑意,带著几分被夸得害臊的羞怯;几分又觉得很自豪的骄傲;几分又像松了口气的喜悦。
「你喜欢就好。」
笑容绽开。
漂亮程度立刻从百倍直接攀升到干倍。
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女孩。这是简品-与花漾的真面目头一回打照面的印象,再过个四、五年,她会成为男人追逐争抢的最高目标。
「对了,蕴蕴小姐他们会来接你吗?」想起了那通电话,花漾问道。
「不会,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
「我陪你!」花漾用著最快的速度争取——这样的口气,简品-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好几回,她都用这种亢奋的语调自告奋勇要替他做牛做马。
不过,他看到了蕴蕴所谓「璀璨到好像拒绝了她或是抢了她的工作就会遭到天打雷劈一样」的眼中光彩。
然後——
漂亮程度从千倍再跳万倍。
不只蕴蕴这么觉得,现在连他都认为……
要是拒绝了这么璀璨的眼神光辉,他一定会遭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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