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歉电话(2 / 2)
“嗯,好,嗯……嘶!!小怜你干什么……”
“嘻嘻~”
我刚才咬了他一口,这会儿从他身上坐起来,卷住毛毯挪到旁边与他肩并肩挨着。
方刈的游戏角色停在悬崖边,向下望去,正是大片黄昏中金黄碧绿的田野,被方刈拧小了声音的背景音乐从音响传出,悠远又压抑,在如画风光里,却让人联想到灰色野兽的低吼。
“说起来,方刈,我不明白了。”我转头望向他,“你说人始终是有善恶的,让我保持赤子之心,可林夕遥和我产生了一些感情,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你却步步进逼到这种境地。我不太清楚你们两家实力相差多大,但如非箭在弦上,林夕遥不管是出于维护自己的脸面,还是为了误导你对他实力的判断,都不会轻易对你这么低声下气吧。”
“他低声下气?他只是没有办法。”方刈的手臂搭在抱枕上,闲闲地说着:“我手上有他和钟琪交往的‘证据’,还有钟琪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他自己主投的那部电影,请了顶尖的导演和制作团队,而我在此之前,已经非常好心地送了他一波流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导演的大制作新片已经开机,全网翘首以盼。你说——如果在上映前夕爆出来钟琪和他的事,影响到投资方的收益和导演的名声,甚至我暗中推波助澜,用舆论逼迫电影直接下架,林夕遥会因此得罪多少人?”
“你,你还弄了这么多……”我惊异,原来这事被他铺得这么大。
“只是砝码而已。”方刈脸色淡然,“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否则怎么保证天平最终倾向我这边?林夕遥必定也有对付我的砝码,但他不和我硬来,我也不会让他难堪。点到即止,我不需要和他歃血为盟,我只需要他知道,我只需要——平衡。”
“你说的需要他知道,就是他说的以后不会再打扰我?”
“对。”
我继续问他关于善恶的问题,方刈的回答很简单——手段没有善恶,分出区别的,是目的。
他许是知道我没有完全懂得,细心地给我举例:
“有人拿着刀杀了人,错的是刀吗?不,错的是人。瘦子被胖子拿着刀追杀,瘦子用刀把胖子捅死了,错的是瘦子吗?未必。瘦子偷了胖子家的粮,被胖子拿着刀追杀,瘦子用刀把胖子捅死了,错的是谁呢?灾荒年里,瘦子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于是他去偷了胖子家的粮,被胖子拿着刀追杀,瘦子用刀把胖子捅死了,又有谁错了呢?”
这算什么解释,把我绕晕了!
我呆滞地盯着方刈,“我更不懂了。”
“其实还是先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道理,人为了活下来、为了保护自己,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我们不可能保证这样的过程不会伤害别人,相反,这样的过程,几乎是必然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方刈说。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对啊。因为损不足而奉有余,又或者损有余而补不足。”
“你不仅是我的女朋友,更是方家培养已久的‘龙’的宿主。我对林夕遥发出警告,是为了把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麻烦扼杀,我没有错吧?”他问。
“没有。”
“他勾引我的女人,我惩罚他的女人,也在情理之中吧?”他又问。
“嗯。”
“好,我做到这一步,林夕遥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我的意思了,很好,到此为止,我收起剩下的砝码。”他说,“我不会穷追不舍,也不会因为暂时的平衡,丢弃手中的砝码,因为那是掌握在我手中的德摩克里斯之剑。”
“喔!”我恍然,“过分,是恶。但善,并不是和盘托出。”
“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永远,都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不要轻易无故作恶,更不能让伪善伤害自己,这就是中庸的艺术。”
方刈说完就接着去打游戏了,我看他玩儿得正酣,自顾自到厨房拿了四五个香瓜回来,顺便端回来一大一小两只瓷碟子。
在乡下人的口味里,香瓜是可以连籽儿吃的,而且它的“香”,正是在这些甜稠的籽馕。我最开始也是爱吃这些瓜馕的,可方刈不爱吃,他说看着就恶心,口感尤其恶心,黏黏糊糊的,像某些不可名状之物;虽喜食甜瓜,但倘若不去籽,他宁愿不吃。
不爱甜食的他不仅觉得瓜馕口感恶心,还嫌弃人家太甜,只喜欢果肉淡淡的清香。
结果可想而知,我没多久就被他带坏了,每次吃香瓜,总觉得自己只吃了一半,另外一半都令人惋惜地进了垃圾篓。
但现在让我吃瓜馕,我也吃不下了。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不对,不是这句,应该是: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细心仔细地把香瓜去皮,去馕,把沾在瓜肉上的黏糊籽儿仔细刮掉,再把淡黄绿的瓜肉切成比拇指甲盖稍大些的小块,垒进天青色的瓷碟。
香瓜自是可以切小,亦可以切大,更可如西瓜一般,直接剖开六牙八牙地上手吃,全凭个人心意。但经我研究发现,就是这拇指甲盖大小,最是合宜。
香瓜汁水多,块头大了,张嘴咬时无法保证姿势优雅不说,一不留神,嘴角唇上还容易沾了汁水,不舒服;甜度高,若切得大,一口下去,连肉带汁,足以齁着平日里不习惯甜品蜜饮的喉头。
至于剖开一牙一牙地吃,那就更狼狈了,汁水流了一桌一地,嘴角甚至脸颊不得已被大块瓜肉扫过后,风一吹便黏得好像在脸上风干了一层蛋清,此等地步,谁还有心思享受佳果呀!
当然了,我没有贬低爱大块吃瓜的人的意思,那样的豪迈、爽率、不拘小节,我很钦佩、很欣赏;想象田间地头,农民们忙碌了一天,汗流浃背,日暮时收工回家前,相聚在一箩筐甜瓜前,大刀切瓜,大口落肚,挥起大掌抹干额头的豆大汗珠,岂不也是美景?
只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我一般不爱那样。
想得远了,我终于切好了五个香瓜,刚好将瓷碟放满,完美。把盛果皮的大碟子送回厨房,洗了手,我跑回来时,方刈已经暂停了游戏。
他无语又好笑,“我当小怜一直在吃,结果打完了两章故事,才发现居然只是刚刚切好?”
“对呀!”我坐下来,举着从厨房拿回来的甜点叉——对,既然用心切成了趁口的小块,既然盛在了天青釉色的瓷碟,那怎么能用区区粗竹根儿做的牙签呢?所以我特意把这湘妃竹削成的甜点叉拿过来了。
戳了一块香瓜,我一边把它送到方刈嘴边,一边说:“知道你怕甜,知道你不吃瓜馕;为我爱的人准备他喜欢的食物,为我自己得到感受‘物’、感受它所适宜的尺度的机会,真是快乐又享受的过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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