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空的极光和我们的生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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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坐了好多个小时,下来后又换了越野车,一路越往北走,夜晚越漫长,靠近极圈的时候,天地之间,几乎只剩下了黑暗。
我其实不太喜欢晚上,漆黑是不定的标志,而我,不喜欢不定。
方刈发现我总是心不在焉,追问我缘故,却没有要求我改正自己的“缺点”。
尽管他本来就不会对我有这样的要求。
他曾说,喜恶什么都好,只要能保持心思清明,便对我无所要求。
愚昧的人才会用各种各样的条框来衡量别人,并且自以为迈入了文明。殊不知大道之行,从来都是简单而宽容的。
方刈自从知道我不喜欢这么黑暗的地方,便开始连程赶路,我实在太困,抱着一团薄毯窝在车上一直睡。
不知道是因为黑夜,还是因为坐车很累,我的身体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甚至还有些病恹恹的。
忽深忽浅的梦,最后被方刈轻轻唤醒。
我累得连眼睛都没有力气揉了,听了他的话,摇下车窗,麻木地望向窗外——
!!!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网开一张密密麻麻的星图,从地平线的这一侧到另一侧,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副水晶棋盘;而令人目眩神迷的,是那一缕缕荧光绿与玫红色的流转光带,如烈焰横天,生生不息。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不知道这无始无终,幻化多端却又不易其本的青绿色极光,是否也是玄牝之门的一种体现?
从车上下来,我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久久仰望着苍穹之下的焰光万里,最后只憋出一句话:“这样看起来……好像龙啊。”
“身长千里、人首蛇身的北方山神烛九阴,《山海经》是有这样的记载。以前没亲眼见过,读起来没什么感受,这么一看,确实很像。”
“古人的所谓神话,是不是其实都是真的?”我问他,“只是我们未曾有那样的见识,或者已经见不到了,所以才认为那是神话。”
方刈对我的话表示赞同,“还有可能是,我们达不到古人的思考维度,无法得到与他们同等的洞察力。越上古的人,或者说生物,越接近自然;所以他们沟通天地、理解万物的能力,大概比我们越优秀。”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网上看到的搞笑词汇。
“所以说……越古老的记载越难看懂,越令人不可思议,就是传说中的降智打击?”
方刈被我说得大笑不止,仍自有爽朗清俊,在琉璃光色的映照下,倒像是云翳之中的飘飘谪仙,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更是在睥睨愚昧凡俗,“得益于失败和自私的诱导,大多数人们沾沾自喜于当代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认为古人蒙昧而落后,殊不知蒙昧从来不分古今中外,只在人心。”
我干脆躺在石头上,思绪飘然,仿佛自己也是这天地之中的一员——本来就是——是泥土,是小草,是树,是风,是云彩,是繁星,唯独无法感觉到自己是极光。
大概是因为我并不如自己理解的它一般,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吧。
“之前我总纠结于,应该做一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才不荒废人生。可是我们这么渺小。”我伸了伸手,探向星光与彩带的大棋盘,心知连一颗棋子都不可能摸的着,“我们这么渺小,所谓的‘有意义’,对于天地而言,又能多有意义呢?千古时间都是一瞬,何况我们无所谓的生死呢?你说,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最好的人生呢?”
“怎么忽然问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他笑了,“是啊,我们不是圣贤,只是天地间的尘埃,哪怕想要有‘意义’,也应该是对于你自己而言的‘意义’。选择没有对错,人生不会完美;只要在选择的时候想清楚你是否愿意承担失败的后果,只要你认为值得,那就是最好的人生。”
看了很久很久,我都不舍得离去,即使眼皮沉重倦惰,也不想闭上眼睛。总觉得这流转的光华里,有呼之欲出而又深藏其间的,我尚未参透的天地之道。
心头痒痒的,想要理解,想要追寻,想要知道——世界的本来面目。
然而并不得其所,我想大约是缘分未至,拿出手机拍了视频和照片,留待以后再看。
驱车回去的路上,方刈突然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觉得鹧鸪斑的釉彩像什么?”
鹧鸪斑的釉彩,不就是像鹧鸪斑吗?还能像什么,看起来怪引人密集恐惧的。
“像不像刚才的漫天繁星?”方刈又问。
我稍一回想,十分震惊。
一个想法被从脑海里捞了上来,我反问他:“那你觉得油滴釉的釉彩像什么?”
“像什么?”
“像不像显微镜下正在裂变的细胞?”
随机而成的窑变,宋人是怎么选定了这些好像完全不符合传统审美的花色,怎么从千百种材料中配出相应的比例,又怎么发现烧造它们的方法的呢?
就好像古代没有航拍技术,风水师们是怎样知道连绵群山是什么样子,又是怎样布局一座又一座世界都市的呢?
我们一路上就聊着这些话题,直到我实在抵挡不住倦意,要求睡觉。
方刈未置可否,先说了一句话:“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品味并没有很差。”
不等我吹胡子瞪眼的生气,他已经将我揽入怀中,往自己膝上垫了一个抱枕,让我枕在上面睡觉。
看在他这份上,我又那么困,还是不和他拌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已经在极限的边缘,不知何时就会虚脱。肚子饿了,却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迷迷糊糊地睡不深,醒来头痛,睡着头晕,身体酸痛,全凭一口毅力吊着。
尽管昏昏沉沉的,我也知道如果一直躺在方刈膝上他必定会很累,早早就推说躺着晕车,仍旧倚在窗侧。脸偶尔贴碰到冰冷的车窗,我都会霎时间清醒三五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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