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士商龃龉(2 / 2)
旁边另有数行小字述说“太原意娘”的故事。适逢国家丧乱之时,民生多艰,百姓流离失所,此等生离死别的悲剧多不胜数,诸如阴阳错乱、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也不鲜见,只是细细读来,分外令人伤感。
墙边,有两名书生对坐,饮酒兴起,正把酒纵论。桌上杯盘狼藉,铜锅业已煮沸,不断冒着丝丝热气。其中一人身着沙青大衫,名曰尹初,为北岩书院门生;另一名玉面白衣,名为宋桐,为奉节县主簿。
只听那青衣书生尹初说道:“余幼年家贫,曾几何时,漏处寒舍,雨脚如麻,未尝断绝,苦读寒窗十载,今方入北岩书院,师从山长。”
“与我类同,你我皆寒士尔。”玉面书生宋桐闻罢,慨叹道,“吾早年亦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然则范文正公比之你我刻苦更甚,其少时入学南都书舍,日煮粥一釜,经夜遂凝,以刀划为四块,早晚各取其二,断齑(jī)数茎以啖之,堪为士之楷模。
余虽不甚聪慧,但自幼时便嗜学如命,纵无从致书以观,亦想方设法假借书于乡邻师长,砥砺琢磨,复读之,别书抄录,计日以还。一朝榜上题名,声名大噪,震于十里八乡。虽不敢妄称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比肩满腹经纶之贤达,然则博闻强识(zhì),亦非粗鄙无能之辈,本以为步入仕途,从此便可一来光宗耀祖,二来振赡父母家室,殊不知经年累月,宵旰(gàn)从公,数斗米之俸,尚不足以求温饱生计……”
“朝廷俸禄不是一向以丰厚著称么?”青衣书生尹初闻罢,疑惑地问道。
却见那宋桐摆了摆手,道:“俸禄未有少减,但粮价物价皆涨,且有愈演愈盛之势。如今朝堂之上,后宫不宁,前朝纲乱,权臣当道,整日不思进取,苟安于世。面对夷狄大齐、西凉屡屡进犯我边境,朝廷却屡屡避战退让,每每割地,或是赔款议和,动辄赔付军银以三百万两计。然而,转身又巧立名目,或提高税赋,将之强加于百姓之身。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尹初听罢,一时默然。
俄顷,两人唉声叹气,复饮一杯,以酒解愁。
饮罢,宋桐又说道:“遥想当年,雄姿英发,欲酬鸿鹄之志,尝比贤达学明于治乱;如今乎,壮志难酬空余恨,世态炎凉,正道沧桑!”
言讫,两人相顾惆怅,嗟叹生不逢时,又举盏豪饮一番。
邻桌四名商人正推杯换盏,听见尹初与宋桐二人谈论之事,一人饮罢,放下手中的竹杯,揶揄道:“哟,饭都吃不饱了,还在那儿忧国忧民啊?家中有良田几亩、妻妾几房、铺子几间啊?啊,哈哈哈哈!”
另一商人趁机嗤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嘛,都是些废材!还不如吾等经商赚钱,来得痛快!有钱就是爷,要啥有啥……”说到这里,他打了一个饱嗝,又醉醺醺地说道:“销金窟里夜夜醉,宴饮酥香日日眠!”言毕,放声狂笑。
“你……”
尹初听罢,气得当即拍案而起,不料却被那宋桐一把拉住了。
邻桌四人见状,齐刷刷投来挑衅的目光,其中一人嚷嚷起来:“怎么的,要干上一架啊?”
另一人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往桌上用力一扎,桌上那铜锅都被震动得跳了起来,他恶狠狠地说道:“大爷我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老子走过的路都比你们吃过的盐多!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还想学人打架,呵呵,哼哼!真是欠揍!”
店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周围众人纷纷屏息凝视,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宋桐瞥了邻桌四人一眼,苦笑着冲青衣书生摇了摇头,拉着他重新坐下。
尹初惨淡一笑,眼神中的怒火渐渐黯淡了下去,他略显无奈,坐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邻桌四人鼻中冷哼一声,相视大笑,旋即又咋咋呼呼,吆喝着开怀畅饮。店内复归平静,热闹如常。
“算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桐一面劝慰,一面为他斟了一杯酒,说道,“你我生不逢时,不遇伯乐,可叹千里良驹,时人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必骈(pián)死于槽枥(马槽)之间,呜呼!”
尹初望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喟然叹道:“你那小小的主薄不做也罢!不如,辞了官,随我去那北岩书院吧!”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宋桐幽幽说道:“北岩书院一向崇奉理学,又岂能容得下我?我主张击奸邪、兴正道,所持观点迥异于他人理学,人人都以为收复河山首要是整饬武备,吾却坚持认为首要是人心,其次是税赋与财力问题。
兆基开业何以立国、何以兴盛?
士农工商,士之教乃国之桢干孕育之道;农乃国之根本,安身立命之本;工乃国家强身之术,必握之技;商乃国兴之路、繁盛之径。
数千年来,河西商路外连万国,乃为陆之一路;洋路通达八方诸邦,乃为海之一带。此二者皆需坚持并举,以为国策,方得强国安邦啊……”
忠尧伫立一旁,听罢此番言论也不禁微微颔首,为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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