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魏忠贤改名(上)(1 / 2)
现代人朱翊钧一定想象不出万历十六年刚刚二十岁的魏忠贤在刚入宫时是个甚么模样,因为朱翊钧对这位九千岁的认知局限于史书,书上的魏忠贤是个历经了大喜大悲后被动制造了一个空前悲剧的皇权工具人。
而实际上假设朱翊钧没有穿越成皇帝,而是偏巧穿越成另一个紫禁城中的普通宫人的话,他迟早会同此刻的孙暹一样,发现北直隶肃宁县的无赖街溜子魏四其实是一个相当有热乎劲儿和生命力的人。
譬如二人笑谈一阵后,孙暹要请他吃乳饼、喝奶皮,这都是十一月时紫禁城内现成的吃食,魏忠贤倒也不客气推辞,只是笑笑说,
“我现在可不敢多饮奶喝水。”
孙暹这时便关心道,
“怎么了?不是已经净身几个月了吗?难道还没有休养好吗?”
魏忠贤的笑容里突然就流露出了一点儿羞涩,仿佛是一个男人面对女人时那种特有的、有难言之隐的惭愧,
“我要说了实话,您可别笑话我。”
孙暹用一种似乎早就司空见惯的口吻回道,
“行罢,我不笑话你,在宫里谁能笑话谁啊,宦官身上的毛病无非那几样,我这些年在宫里见过的小阉多了,有的是比你麻烦的。”
魏忠贤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被他事先剃干净胡子的白下巴,微微红了脸道,
“不瞒您说,我就是用不惯宫里的茅厕。”
孙暹道,
“宫里供内官如厕的地方可多了,你一个地方用不惯,那就换一个地方试试呗。”
魏忠贤叹气道,
“甚么地方我都用不惯,不管是乾清宫附近的‘东夹墙’、‘西夹墙’,还是慈宁宫西第,我都用不惯。”
孙暹道,
“怎么用不惯呢?我看宫里十万多宫人都用得好好的。”
魏忠贤嗫嚅一阵,终是忍不住道,
“反正身上没了那玩意儿,我总觉得如厕的时候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要了命了,真不知道这宫里的内官是怎么能和宫女一道共用茅厕的,如厕的时候老想着下身那地方会不会被女人看去,那能上得自在?”
对晚明的宦官而言,宫里供他们如厕的地方总得来说有这么两种。
第一种,是在紫禁城外朝与内廷之间的乾清门围墙之内,左右廊庑之间朝南的半间房,宫中人称之为“东夹墙”与“西夹墙”。
这种茅厕一般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摆放若干可以移动的“粪桶”,大多采用民间的“马桶”形式,为一种坐便器,供如厕者坐在桶上大便,而另一部分则专门辟为“小便区”。
其具体形式为,在房屋的当中竖立一道木板墙,在这道木板墙上,距离地面二三尺的高度,开有十多个圆孔,于木墙面上一字排开,相间有距,每个圆孔中都嵌有一根竹管,伸向板壁的另一侧。
这些竹管长六七尺,斜向下倾,而在木板墙与房屋的墙之间挖有沟渠,竹管的末端正位于这道沟渠的上方,这样一来,如厕者来这里小便时,只要立在木墙前,把**对准圆孔,便可将尿液射到圆孔里,顺着竹筒流到木墙另一侧的沟渠中。
按当时的观点,这种设计的好处是可以保证如厕者的袍靴不会被自己的尿溅到,于是宫内凡是有正常男性官吏乃至匠人仆役活动的区域,都会来这种厕所如厕。
如果刚入宫的魏忠贤脸皮像后来当九千岁时那么厚,其实也可以坚持去东夹墙与西夹墙内,蹲在供正常男性大便的粪桶上小便,毕竟晚明宦官的地位比较高,一般正常男性见到宫里的公公来如厕也不会特意去驱赶他。
至于宦官所用厕所的另一种,则是位于慈宁宫西第等处,这种厕所是依靠着比较外围的宫墙建造的,在结构上颇为考究。
它于宫墙上开出多个券形门,宫墙之内,对应着每一个券门,都筑有一道弧形顶的长条拱道,这些拱道以砖砌成,并列在一起,形成了厕所的“骨架”,再加上若干条带拱顶的筒道联排并峙,合成一个基座,使得这种厕所异常坚固。
供如厕者使用的台面就架在这一基座之上,具体方式是在平行的长筒式拱顶之间搭上一片又一片大而厚的石板,这些石板彼此相接,拼为平整的台面,石板当中又凿出数个开孔,直接穿透板面以及其下的砖砌拱道,通到拱道之下的空间,此般开孔即是厕坑。
宫中人如果要上这种茅厕,则需借由阶梯登上石板搭成的台面,然后蹲于开孔上方,向孔内便溺,而由于基座本身为中空的状态,拱顶之下是长条状的筒道,其空间正好用于安置“净车”。
这些净车的车板上以木板四围,形成开敞的箱舆,特意放置在开孔的下方,由此,上面落下的屎尿便会直接落到粪车的箱舆内,在宫中净军打扫茅厕时,只要直接把粪车推出即可。
同时,基座在宫墙内的三面均以墙壁围合,粪车出入均通过宫墙上的券门,行经宫墙外的通道,这样,慈宁宫的范围内就不会出现粪车的影子,不会遭到其秽味的污染。
而设置在慈宁宫等处的这些净房,一般极少有外臣出入,于是宦官们使用的厕所便与宫女完全一模一样,只有蹲坑,无需另设供正常男性站立的小便区。
魏忠贤的羞惭就产生在这里,宦官无论如何,在身体构造上是不可能与宫女全然一样的,他老魏多幸运啊,在被阉割之前就靠着那已离他远去的性腺和雄性激素发育成了一个全须全尾的男子汉,除了没胡子,他魏四在宫外走大街上和普通男人能有甚么两样儿?
现在却一进宫就原形毕露,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是在如厕时原形毕露,这让他魏四怎么立时接受得了?
魏四作为一个合格的无赖,其一大本事就是调戏他周围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着大姑娘小媳妇被他一两句言语就逗得小脸发红,他老魏心里可是老得意了,这种得意在如厕时一下子就被原形毕露给剥夺了,这对一个无赖来讲是多么残忍啊。
在刚进宫的魏忠贤心里,它甚至都不能算是一种惩罚,而是一种近乎于凌迟的酷刑,宦官的“男性身份”是怎么被一点点侵蚀的,不就是在这些生活上的细枝末节之处吗?
但是魏忠贤知道他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因为宫里有的是七八岁就被阉割的小太监,他们从刚发育的时候就和女人一样吃喝拉撒了,一个正常男性是怎么活的在他们脑中压根就没有概念,像魏忠贤这种敢于指出问题所在的观点在这些人眼里或许就是“矫情”。
孙暹却比较通情达理,他没指责魏忠贤娇生惯养,只是笑着给出解决方法道,
“你嫌宫女瞧你了,那你也可以反过来去瞧她们嘛,难道她们瞧你就是她们占便宜,你瞧她们就是你吃亏?”
魏忠贤拍了下大腿,毫不客气地道,
“那可不是我吃亏了?我要是皇爷、潞王殿下,她们敢这么瞧来瞧去的吗?”
孙暹扶额道,
“你事情还真不少,我名下的小阉没一个提出你这种问题的。”
魏忠贤道,
“您说这问题咋不合理了?”
孙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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