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返京〈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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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忠见他如此,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褪尽,便见殿门处御史中丞李南坡气喘吁吁的一溜小碎步进来,伏地高声道:“臣惶恐,臣有罪!”。

有了杨国忠的支持表态,至少眼下开辟陆路商道的事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力主此事的李睿也就心中一松,对李南坡道:“李卿有何事耽搁致使常朝迟来?朕不罪你就是,平身吧!”。

“谢陛下”,李南坡起身之后手持板道:“臣今早上朝途中,恰逢属下官吏有知法犯法,依官势逼奸民女之事,是故常朝来迟,还请我皇明鉴!另因此案事涉朝廷从五品官员,如何刑罚处置还请我皇圣断”。

依唐例,六品及六品以下直到从八品官吏由吏部直接管辖,而正六品以上官员的升迁调转乃至黜免权名义上都掌握在皇帝手中,是以李南坡因有此问。

吵吵闹闹一早上,刚了了一件事,这就又冒出来这么一件烦心事儿,李睿还怎么会有好心情?“从五品?到底是谁?所犯何事,李卿快说!”。

“回皇上,案涉官员乃新近自剑南道以‘吏干’擢升调入御史台的侍御史鲜于琪”。

就此一句顿时朝堂哗然,满朝官员无人不知鲜于琪乃是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儿子,当日杨国忠在剑南落魄之时,正是此人大力周济,倾心接纳,而后又力主杨国忠上京寻亲,才有了今天杨国忠今日的尊宠,不提这份旧情。如今在剑南坐拥近十万大军的鲜于仲通也是外戚一系最为重要的地方统军将领,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现在事涉他的儿子,杨相怕是豁出命去也得保住。但眼下奏禀及前期处理此事的御史中丞李南坡却是不折不扣的唐门官员,这两造里对上,还能有个好儿?由此。几乎所有官员瞬间就想起了昨天郊迎时鲜于琪的表现,由此又想到唐离刚才地沉默,原来,这位监军使大人在这儿等着呐!一时间外戚系的官员都向杨国忠看去,而刚才气势一挫的唐门官员却又重新抬头挺胸。

杨国忠脸色黑沉,唐离也一言不发。手捧板的李南坡谁也不看,故自半低着头继续道:“京兆府万年县人氏李富贵,祖孙三代以制售香花火烛为业,三年前娶妻京兆府长安县孙氏为妻,三媒六证齐全,成亲三载这小夫妻倒也和睦,月余之前鲜于琪偶见李孙氏貌美,乃生淫邪之心。趁其夫李富贵出去经济香火烛之机,依官势逼奸李孙氏。也是事有凑巧,昨日大慈恩寺一举包圆了李富贵的香烛。是以李富贵回家较往日略早,乃将鲜于琪及李孙氏捉奸在床。待问明事情缘由后,已值天晚坊门落锁,是以今日一早,皇城钟鼓各坊大开之后,李富贵即拦车告状”。

“李中丞,事涉朝廷五品官吏,不可轻忽……”,李南坡说完。章仇兼琼出班刚有质疑之意,就被李南坡一头顶了回去,“职官也知此事体大,未敢轻动,乃引领人犯前往京兆尹衙门,但此案案情简单,并无疑难之处,犯官鲜于琪业已对逼奸李孙氏供认不讳。其亲自画押的服辩在此”,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签名画押完毕地服辩,李南坡低头呈上的同时,已是口中自责不停道:“身为督察百官的御史台竟然出现这等知法犯法之人,臣?为御史中丞,实有驭下不严之罪,臣请陛下一并责罚”。

朝堂之上,自有黄门宦官下阶拿过李南坡手中的服辩呈送李睿,这服辩上倒也简单,将事情的缘由、奸情次数俱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并无半点含糊的地方。李睿看完,嘿然一笑道:“好一个混账行子的侍御史,眼里可还有半点王法?见那李孙氏貌美便生淫邪之念,再无半点礼义廉耻之心,真是禽兽不如”。

眼见李睿再说就要说到该如何处置了,他这金口一开,若要再转儿就千难万难,刚被李南坡顶了一句地章仇兼琼也顾不得猜度杨国忠为何还不说话,就此躬身一礼道:“陛下息怒,鲜于琪官行不简自是取罪之道,但此事关涉五品大员,朝廷体面,不可不慎。臣以为还当再严审此案,以证无枉。依臣想来,或许是那李孙氏见鲜于琪年少多金,有意媚惑攀附也未可知”。

章仇兼琼话刚说完,便见杨国忠跨前一步出列道:“章仇大人所言乃是正理,此事关涉五品官员,的确不可轻忽。鲜于琪所为若真属实,臣为百官之首,虽无罪亦有错,请陛下准臣亲领三司,会审此案”。

眼见杨国忠终于按捺不住,出手想将案子揽入自己怀中,今日上朝以来一言未发的唐离不等李睿发话,出班浅笑道:“杨相所言差矣!此案案情简单,已经过李中丞及京兆府尹会审,且鲜于琪已有认罪服辩,若要再审,则御史台及京兆衙门前面地审断岂不显的儿戏?如此则于朝廷面上需不好看;再则杨相以首辅之尊统领此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传于坊间,百姓难免要笑朝廷无人了。综此两点,陛下,臣以为杨相所言不妥。眼下经李中丞及京兆府会审,此案已有定论,陛下且宜早定处断,也可了结这无谓争论”。

其实李南坡刚一说明此事,杨国忠虽不知其中的细节,却也明白此事必然与唐离脱不了干系,昨天郊迎的事情他可是亲历的。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往日看来为人散淡的唐离这次居然出手这么快。与此同时,在他心里也早将鲜于琪骂了个狗血喷头,昨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触怒唐离也就罢了,事后尽自杨国忠忙的要死,仍不忘抽出时

嘱他近日行事一定要小心,当日叮嘱,当晚就出事,里可还有自己这个相爷?若非他是鲜于仲通地儿子,杨国忠还真懒的管他。

“唐爱卿所言有理,此案既然已由李卿及京兆府会审,鲜于琪又在服辩中供认不讳,确无再审的必要。一个五品官吏都要由杨卿率三司会审,也太儿戏了些!”。伸手止住了欲带出班说话的杨国忠,李睿看向刑部尚书道:“张卿,你是刑部堂官,似此案鲜于琪该如何处置才好?”。

前任刑部尚书本是小李相公安插的李系旧人,杨国忠得势之后,随即予以撤换。但本系之中又无够资历的官员可充此任,就由侍郎张连城顺次递补,其实也不过是个临时官儿,这点儿张连城自己也知道,好在他宦海大半生倒也看的透了,如今年过六十的他只想着安安稳稳地熬过这几年,到了六十五岁后就上表致仕,有了这么个心思他也就不与人争雄。平日里的部务就由着杨国忠安插进来的侍郎一手抓着,在朝堂上也是好好先生,平时不说话。纵然说话也是谁都不得罪,一言一行学足了陈希烈。此时听李睿点名叫他,心中叫苦不迭的同时,也只能无奈出班道:“回陛下,似今日这案子,依《开元律》处断,上可判处死刑之绞刑,下可判为徙刑,具体如何。还请陛下圣心默断”,说话间抬头瞟了瞟左右,张连城复又补充道:“鉴于鲜于琪乃五品官员,其今犯案,也适用《开元律》中朝廷官员犯案刑罚减免诸条,恩自上出,具体裁决俯请陛下圣断”。

张连城前面的话让杨国忠也脸色一变,鲜于仲通孩子虽多。但儿子可就这一个,所以专门送上京来期望有所造就,若是就这样死了,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人交代;等听到后面那句后,二人才松了口气,当下就有章仇兼琼出班道:“鲜于琪虽已干犯律法,毕竟乃是官身,臣请陛下施恩,援引《开元律》中‘八议’之疏,处断其罪时也为朝廷留些体面”。

“章仇大人差矣。《开元律》中八议是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能与犯官鲜于琪有关的不过是议贵,但依据《开元律疏》,议贵只限三品以上职事官及一等爵,鲜于琪不过从五品,如何议法?”,这次出头与章仇兼琼折辩地依旧是礼部侍郎卢怀谨,当头一句将让章仇兼琼面红耳赤,而那卢怀谨犹自侃侃而言道:“且夫《尚书大传》中即有云:‘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而本朝立律乃是依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刑罚之设正是为维护德与礼,鲜于琪逼奸人妻,坏礼之尤,其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丧德更甚。且其所犯为十恶之罪,‘十恶’之设本就严禁宽刑,更无施恩之说。在此,臣请陛下严处其罪,以正吏风民风”。

卢怀谨世家出身,又是任礼部侍郎,言说德礼教化正是他的强项,若论此中折辩,章仇兼琼实不是对手,一人不行就祭起人海战术,当下,又有外戚一系中官员出班顶住,援经据典的分说起来。他们既已如此,唐门一脉官员又岂肯落后?本方占着理儿,适才唐离一言之间化解了杨国忠妄图揽过案子的举动后,既是鼓舞士气,也是明显地信号。此时这些官员们再笨也知道鲜于琪之事背后有唐离在推动,既连他也已上阵,自己等人还不奋力报效?当下你那边来两人,我这边就出四人,口口声声不绞鲜于琪不足以正国法、平民愤,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又恢复了刚才的乱象。但由于鲜于琪犯事再先,外戚系官员说话时就失了底气,理不直则气难壮,他们这边稍一势弱,唐门官员声声引经,字字据典,愈发气贯长虹,眼前往日不可一世的首辅相公黑脸无颜,而对面的对手面红耳赤勉力支撑,自小李相公之后,自觉在朝堂上就从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地这些官员们,一时心中的快意实在难用言语表达,由此愈发觉得归入唐离门下实在是英明之极的决定,此人既得圣上宠幸,又与前后两位李相公有姻亲之谊,与自己等人生就地天然联系,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唐监军使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就说此次,鲜于琪拂其脸面才是昨天的事儿,但他的反击却如此之快,之狠。靠着这样的人,自己吃不了亏,往日那提心吊胆的郁闷日子该是到头了。鲜于琪之事对于迅速凝固唐门一脉,实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站住大义名份的唐门一脉官员越战越勇,一时间。整个朝堂上对鲜于琪已是喊杀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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