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章:巨舰只缘因利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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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战事,从宣德三年一直断断续续打到了正统三年,这次有了王公公的参与,注定着这场战事将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度,在之前,朝廷以定西伯蒋贵为总兵官,行在兵部尚书王骥总督军务,率兵十五万进军麓川,随后小皇帝听从了王公公的建议,命都督方政、署都督佥事张荣往云南协同沐昂率兵征剿。方与沐晟、沐昂等率兵进击。兵至金齿,见思任发沿江立栅。沐晟遣指挥车琳往谕,思任发假降,以待救兵。沐晟信以为真,迁延不肯渡江,且防止方政出战。而思任发暗中沿潞江渡船三百余艘,欲取云龙。方政得知,独率军士与思任发将缅简大战,斩歼三千余级,算是小胜了一场,捷报传来小皇帝昭告天下,着实高兴了一阵,对前线将士大加赞赏,被胜利冲混了头脑的方政等人,亲自领兵追击,一时之间直逼思任发聚居重地上江。因其远攻疲惫,向沐晟求救。沐晟怒其不听节制,单独进兵,仅派少量兵力应付,且至夹象石驻扎不前。方政无奈,自率兵追思任发至空泥。思任发出象阵冲击,遂策马突阵而死。沐晟闻讯,焚江上积聚,奔还永昌,大败而回,消息传至京城,朝廷为之震惊,王公公顶住压力,向小皇帝建议以右都督沐昂为征南将军,兼充总兵官,右都督吴亮为副总兵官,再次征讨思任发。总算是不负众望,朝廷大军在潞江大败思任发,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算是让提心吊胆的王公公彻底松了一口气。踹过了气儿的王公公当即批了内阁送上来票拟,征讨将士人人皆有封赏,封赏还不少,据说军饷足足比东南沿海的将士多了一倍不止,算上前些日子王公公对西北将士的大力慰问,朝廷花在军费上的银子差不多有一百多万两,当然了这些银子大半出自国库,小半来自皇帝的内库,手笔是大了些,但用于战事,言官就算再没事做,在这种事上也不敢大肆做文章了。所以朝廷上下难得对这两件大事选择了默认。

看到了这儿,杨峥彻底丢了手中的奏章,空下来的双手开始揉捏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大脑充分转动起来,连续两件大事都涉及到兵事,而这两件大事偏偏都有王振的身影,这当然不是说,王公公好兵马之事,也不是有拯救天下苍生的觉悟,一个太监还没这么高的素养与觉悟,但也不能就说王振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事实上从这几年王振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绝对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参政者,无论是司礼监权势的运用,还是对东厂的掌握,与太后小皇帝的关系都经过他的手,梳理得井井有条,可以说司礼监在王振掌权的这几年最是辉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王振虽是一个太监,却不是毫无野心,毫无抱负的小人,其心思之细,用意之深,比起外面的那帮只知骂人的言官可高明多了,没走一步都有他独特的用意,他不会无端地暴露出他的好心,只为做一个被将士赞扬的好人,或是为了博取那点美名,这未免太小看了王振。

作为大明第一掌权的太监,王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隐忍,这一点从他能狠下心来挥刀自宫入宫做太监谋取出路足以看出,一个人能舍弃妻儿,祖宗,脸面绝不会是为了做一个好人那么简单,他的一切作为,都有着极深远的意义,东南沿海也好,麓川剿匪也好,无不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兵事,这就说王振开始伸手兵权了,兵权,就是将帅统率三军的权力,它是将帅建立自己的威信的关键。将帅掌握了兵权,就抓住了统领军队的要点,好像一只猛虎,插上了双翼一般,不仅有威势而且能翱翔四海,遇到任何情况都能灵活应变,占据主动。反之,将帅如果失去了这个权力,不能指挥军队,就好像鱼、龙离开了江湖,想要求得在海洋中遨游的自由,在浪涛中奔驰嬉戏,也是不可能的。王振想要以一己之力掌握大明内外权势,唯有兵权最稳固,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但大明自朱元璋开始,就对兵权设置了诸多的限制,一个太监想要掌握兵权,绝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纵然王振能以权势压人,压得了一时,未必能压制得了一世,况且文官的虎视眈眈,没有一个好糊弄的主儿,弄不好偷鸡不成还了蚀把米,多年的隐忍让王振深知,兵权是自己唯一可以走上权力巅峰的机会,所以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比起读书人的固执己见,外面的武将就要好对付多了,示好总比文人来得实在多了,从银子下发的情况下,也的确超出了王振的想象,无论是东南沿海,还是边疆的将士纷纷送来了奏章称颂王振的的功德,并要求朝廷准许在边疆的庙宇里王公公树个长命灯,祈祷菩萨保佑王公公长命百岁,其中东南沿海一些有意吹捧的武将,干脆请来了几个落魄的文人,写了一道文采飞扬的文章加以传扬,什么王公公功在社稷,海内之共见共闻,业已铭刻金石,无容职赘,至其身任东南事,誓□恢复,枭灭倭寇,任用胡文、吉康等,而麓川外御敌之伏甲军器马匹悬帘等项,俱以家资置办,日逐解来,又助军需。臣方一意巡缉,严警诸营将吏,不敢贪懦营私,不敢馈遗隐串,改虚为实,化贾为真,易怯为勇,以有今日。浞古内臣谁有出其右者。“言语之肉麻,让人汗颜。文章传到京城,王公公虽口口声声说是小皇帝的功勋,自己只不过是奉王命而言,谈不上什么功勋,可还是有消息传出来,这篇传至京城的文章,在一夜之间送至了家家户户,第二日一早,京城六百万户百姓、商贾都人手一份,就连要饭的叫花子也手里捏着,一时之间,王公公居功至伟的名头响彻京师内外,好不风光。

杨峥思索了许久,才重重吐了口气,道:“王振如此小心谨慎,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来王振是想借着东南沿海与麓川的战事染指兵权了,以大明今时今日的国力,无疑这是王振最后的机会了。”

想明白了王振的用意,杨峥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依他的性子,最怕的不是敌人的阴谋诡计,而是看不明白真相,事情既已看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针对此事,做好应对便是了,在他看来,王振染指兵事并非是一件坏事,至少东南、麓川战事能得以保证,不至于走进无穷无尽的深渊,既浪费了钱财又浪费了人力,但这事儿也不是一点坏处没有,借着兵权,王振的权势势必会大涨,与他面对面的那一日势必会提前了。

想到这一点,杨峥不免头疼起来。

司礼监值班房里,一个太监拿着着一把大蒲扇正在呼嗒呼嗒地煽着炭火煮茶,这是今年进贡的双井茶,这茶产于江西修水,形如凤爪,汤色碧绿,滋味醇和。昔日黄山谷曾以此茶为贡品。诗人欧阳修写过“双井茶诗”,诗曰:“西江水清江石老,石山生茶如凤爪,穿腊不寒春气早,双井茶生先百草。白毛囊以红碧纱,廿斤茶养一两芽,长安富贵五侯家,一啜犹须三日夸。”在大明算上一等一的好茶,每年从江西进贡的也不过一百斤的好茶,皇宫大内两宫皇后,诸位王爷,以及皇亲国戚每人一点,一百斤的好茶叶又哪里够分呢,到了皇上的手中也不过才几斤而言,小皇帝虽不好茶,但也知这茶汤来得金贵,平日里也舍不得喝上一口,纵然是接见外面的那些大臣,那也是让人送上了几杯雨花茶而已,为此群臣还觉得荣幸呢,前两日王公公入宫给小皇帝授课,无意间得知王公公喜好茶汤,便让人送来了两斤上等的双井茶,两斤茶叶不算多,但足以看得出王公公在小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了,只是苦了煮茶的太监了。

双井茶古之崇以品质居先。茶萌早发,是而“穷腊不寒春气早”;采极细嫩,故而“十斤茶养一两芽”;茶芽毫白,有“长安富贵五侯家”一说;茶味醇好,又有“使得一啜犹须三日夸”的评论,煮出来的茶芽,外形圆紧略曲,形如凤爪,锋苗润秀,银毫显露;内质香气高香持久,汤色明亮,滋味鲜醇,叶底嫩绿。芽芽水之漫,宛如天女之散花;徐徐而之降,又若兰花朵朵之欢畅。因此对煮茶的火候要求最高了,火苗大了难免将茶汤煮老了,坏了味道,可火候小了,茶叶的味儿又难以入汤,煮出来的茶汤就带着苦味,所以在宫里煮茶可是个技术活儿,一个不小心,责罚打骂是家常便饭,小太监今年才十八岁,因家里苦楚才被送到宫中做了太监,为的不过是有一口饭菜吃,入了宫后仗着还算机灵勤快,才被分到了司礼监,这几年读书也算勤勉,识文断字上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一次偶然的机会给饥肠辘辘的王振煮了一杯上等西湖龙井,王公公品味之下竟对此大加赞扬,至此他在司礼监除了平日里给王公公翻阅古籍寻常外面官儿毛病外,还捎带着煮茶,虽说煮茶不是正儿八经的差事,但往来司礼监可都是宫中的大挡,偶尔小皇帝心血来潮也会过来看看,这个时候茶汤就显得十分重要了,煮得不好难免丢了司礼监的脸面,为此每日正经差事做好后,他便托人给寻了一本唐代陆羽的《茶经》来,每日夜深人静的时候,翻阅两页,与茶道上也细细钻研,一年下来在茶道上技艺竟大有长进,无论是煎出来的茶汤,还是泡出的茶汤都让喝的人赞不绝口,久而久之他竟成了宫中有名的煮茶高手了,但凡司礼监来了人,王公公想喝上一杯好的茶汤,总也少不了他。

见茶水开始冒热气了,他忙往炉子里丢了两块炭进去,稍显黯淡的火苗便重新亮了起来,酝酿多时的茶水总算是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他知道这会儿的茶汤,还没有真正的沸腾,只有这两块茶汤彻底烧尽了,煮沸的茶才是刚刚好

看着越来越旺的火苗,小太监暗暗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声:“总算可以歇会儿了。”说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扭过头往左侧的书房里飞快的撇了一眼,书房的门虽是关着,但并没有关死,敞开的门缝仍能看到里面的一切,靠门前的书架旁王公公正皱着眉头看一本厚厚的古籍,神情无比的专注,除了不时传来的翻阅书本的声音外,还能听到王公公低低诵读的声音,那认真的模样让小太监心头既佩服又向往,身为司礼监当值的太监,这几日他日日在此煮茶,笔墨伺候,对里面的一切最是清楚不过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十八天前,听闻东厂的大挡送来东南沿海倭寇猖獗的消息时,王公公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似是陷入了某种思虑当中无法自拔,这样的日子过了三日,一天王公公把他寻来,让他去宫外寻一本叫《尉缭子》的古书来,他虽识文断字,但对古籍知道不多,外出寻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一个落魄的将士手中买到手,刚带回来王公公便一头躲入了书房,迫不及待的诵读起来,整整三日都不曾出来过,饭菜也都是他给送进去的,每次进去总能看到王公公低着头奋笔疾书,桌上都留下了不少注解,十分的认真,但不知为何,王公公似总不满意,每次看不了几页,总能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叹息声,起先他不明白,似王公公这般聪明绝顶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愁眉不展的事儿,可默默看了几日,他算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来,原来王公公不懂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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