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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黄老师家吃过几次,可真是人间美味呀!

“好嘞,你们等着。”他打开冰箱,昨天买的羊肉还有,先拍几片姜,撒几粒花椒炖上,这才找出黄花菜木耳粉条发上,又临时发面揉面,忙得不亦乐乎。

俩姑娘就在沙发上坐着,翘起二郎腿,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儿,美得哟……

菲菲小声羡慕:“绿真你真幸福,我哥最会做饭的啦,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都给我做饭。”她只要负责玩儿,在对门玩到天黑,哥哥就会叫她回家吃饭,而且每一次都能在黄老师家前开饭。

这样,她就不用在绿真家吃饭啦。

“你别嫌我哥小气,他其实心很好,也是真的喜欢你,只是他自个儿不知道。”菲菲怕她对哥哥没把钱拿给她炒股而耿耿于怀。

“我知道呀,胡峻就是个小气鬼,除了请我们俩吃喝,他对他师兄弟和同事可抠门啦。”

因为破获假药案,立下大功,胡峻和光明师弟直接留队,成为两名正式刑警,还受了褒奖,局里承诺,下个月就给胡峻提副队长,因为三年研究生也给他算工龄的话,他也不是新人了。

而为了保护绿真,胡峻一直没对外透露线索是她提供的,只把得到的奖金给了她,都没舍得请师兄弟们喝酒。

绿真帮他们转达“不满”,结果他的说辞是:吃饭可以,喝酒不行。因为那天光明师弟之所以被举报,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头天晚上醉宿,诬告他的坏分子闻到他一身酒味儿。

胡峻现在不惯他们毛病。

这样对全世界都抠门,唯独对她们大方的“小气鬼”,绿真嘴上埋怨,心里却有一丝窃喜,反正……这世上除了她,谁也不能碰他的钱。

他也做到了,他的存折都让她取空了,知道她缺钱,每个月领了工资就给她,连生活费也不留。

“上星期我爸不是来了嘛,我生怕他们又吵架。”菲菲舒口气,“还好我哥没顶他,还说什么单位人情来往要用钱,我爸给了他三万。”

绿真怔了怔,“三万?”

“对呀,我爸在这些方便还挺大方的。”胡雪峰对儿女要说抠门吧,他又是买四合院又是买汽车,随便给生活都是几千上万,可要说大方吧,他又从来不透露他到底有多钱,一次性也不会给太多,跟小鸡喂食似的,一会儿漏点儿出来。

胡峻那八万块,就是这么攒下来的。估计他啊,这次没跟他爸吵架,也是为了“忍辱负重”跟他要钱呢!

因为她前几天刚收到他的三万块“赞助”。

看吧,这小气鬼,实际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可嘴上却一点口风也不露。要不是菲菲说起来,她还以为他的钱是想想又追加上来的。

绿真很想抱抱他,她知道,他一直过得不容易,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长大,父亲一去就是几年,不管他们死活,他一个人既当妈又当爹把菲菲拉扯大,他的钱必须一分掰成两半花,不仅要有一顿,还要想着下一顿,下下一顿。

所以,他保守、抠门,绿真都是心疼他的。

“放心吧,等我以后挣了钱,随便他怎么花,让他再也不用看你爸脸色。”

菲菲龇出一口小白牙,“好!到时候咱们给他摆脸色,让他后悔以前不管我们。”

这几年有阿姨帮忙,胡峻的手艺也没生疏,他熟练的把黄花菜木耳粉条切碎,羊肉切片儿,贴着锅边烙几个饼子,撕成碎片,就着浓浓的羊肉汤煮进去。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有冬天的感觉了,每人一大碗羊肉泡馍下肚,顿时浑身暖洋洋的……一瞬间,三个人仿佛都回到了十几年前,在绿真家围着炉子吃羊肉泡馍的日子。

这一夜,三人都失眠了。

十几年里,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们还在一起,幸好。

绿真翻个身,实在睡不着,身边的菲菲呼吸浅浅的,偶尔还会痴痴的笑,估计做梦也是跟曹宝骏在一起。她蹑手蹑脚爬起来,出来客厅倒了杯温开水,慢慢的喝着。

忽然,胡峻屋里传来声音,“绿真吗?”

绿真端着水杯走过去,靠在门边,“吵醒你啦?”

“没。”胡峻把台灯拧亮,刚靠坐起来,发现她居然是光着脚丫穿拖鞋,忙下床,“怎么又不穿袜子。”

绿真鬼使神差的走进去,放下水杯,一溜烟钻进他被窝,虽然空荡荡的,可却异常暖和,比她和菲菲的还暖她舒服的喟叹出声,“你的床好暖呀胡峻哥。”

胡峻愣了愣,站在床边,脑海里是刚才的画面。

她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只穿着睡衣的她,没注意到……那就像两只调皮的小兔子,微微颤抖着蹦跳,那是独属于少女的美好。

“愣着干啥呀?你不冷吗?”绿真把身子缩到被窝里,只露一个脑袋和两只大眼睛在外面。

胡峻一想到这火热的被窝里就是她……哪里还敢上去?虎着脸说:“赶紧回你那边去,别着凉。”

绿真摇头,“不要,我就要在你这儿,你忘了小时候还带我睡觉呢?”

胡峻思绪回到五年级那年,因为崔奶奶摔到腿,黄老师不得不回去看老人,可那几天恰好是雨季,怕山路难走,她没带绿真回去。晚上,没有妈妈陪的小丫头愣是睡不着,胡峻哄了半天,她躺在床上一会儿问“胡峻哥哥你还在吗?”

一会儿要他发誓会一直陪着他,说谎就变小狗。

胡峻没办法,只好脱了鞋子歪在床上陪她,心想陪到她睡着,他就能放心回家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的小熊猫被子太暖和了,也许是她一双小胖手紧紧搂着他脖子,胡峻愣是没舍得走,歪着歪着就给睡着了。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仅有的一次同床共枕,可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一样了。

“乖,你要喜欢的话我就把床让给你,我去客房睡?”

绿真眸光一动,“行叭,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胡峻不疑有他,刚走过去,弯下腰,就被她一把搂住脖子,拽得俯身下去。他怕压到她,双手撑住床板,在二人之间流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于是,没手,反抗不了。

“你不要不开心。”忽然,她挨着他耳朵,暖暖的说了句。

声音很轻,语调很慢,再加吐气如兰,他整个人立马就不好了,鬼知道这丫头这次又要研究什么“武器”。

“我知道你不喜欢胡叔叔,你不用为了帮我委屈自个儿。”要钱的时候,胡雪峰肯定没说好话,横竖就是他对他们已经殚精竭虑仁至义尽,他们必须好生报答他,要给他面子……之类的废话。

外人看着他们相敬如宾,父慈子孝,可实际却没什么父子情分,要不是形式所迫,胡峻都不想鸟他。

胡峻忽然喉头发酸,是啊,委屈。

不,他早过了会委屈的年纪,在六甲村没爹没娘吃不饱的时候他委屈,妹妹发了三天高烧只想吃一块油撒子的时候他委屈,父亲远走异国多年不归,家里没油没盐没电的时候他委屈……现在,他已经心如止水。

他只想有一天,能不靠那个自称“父亲”的人,自己娶到心爱的女孩,有自己的小家,并为小家奉献终生……顾学章,是他从小的偶像。

他做梦都想成为他那样的男子,想让她成为第二个小黄老师。女孩们玩过家家的时候,常拉他充人数,他每次演“爸爸”的时候,都觉着自己演的是顾叔叔。

“真的,大臭屁,你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向胡雪峰求饶。

胡峻忽然笑了笑,忍住眼里的酸意,单手撑住,一手将她脑袋按进自个儿怀里,“不,这是他欠我们的。”

当年,要不是母亲收留他,舅家养着他,弱不禁风的胡大教授早饿死了。可他是怎么报答母亲的?生妹妹难产的时候,他居然都不愿意送她到医院,任由她一个人在炕上疼死。等外婆一家回来的时候,孩子出来了,大人却没了。

可他一口咬定自己也是刚到家的,不知道她疼了多久,外婆虽然对他有怨,可也找不到错处,直到后来他跟刘珍搅缠不清的时候,才找到借口将他扫地出门。

可他依然硬生生带走了胡峻和菲菲,还从小给他们灌输外婆家抛弃他们的“观念”,以至于小时候的他也对外婆家没好感。他还记得,七岁那年的除夕夜,外婆给他们送了两斤猪肉,他宁愿将肉扔出去,也不许他们吃。

他也记得,妹妹发烧没钱医的时候,外公坚持要送她上医院,他怎么也不同意,叫嚷着不接受他们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

现在想来,以前的自己真是蠢透了,要是真对他们不管不顾的老人,怎么会在胡雪峰左一次右一次的拒绝和冷嘲热讽之下给他们送吃送喝?

要不是姨妈告诉他真相,现在他还不知道他们的苦心。

他只有将愧疚转化为经济补偿,尽可能多的弥补老人,让他们知道,作为母亲的儿子,他长大了,他没有忘记他们。其实,这么多年他变着法儿从胡雪峰那儿要来的钱,远没有八万之多,零零碎碎只有六万出头,他把钱给了外公外婆,他们不愿拿。

于是他简直两个舅舅办养猪场,把事业搞起来,他出本钱,几年里很快盖起漂亮的砖房,成了顶顶光荣的万元户,不仅把本钱还给他,还多给了他两万。

所以,不是他真的小气,不信任绿真,不敢把八万块给她,而是这笔钱……太重要,也太沉重了,他必须慎重的花,股市的风险他承担不起。

“那要不,咱们不要他的臭钱,我给你,我有很多很多钱,我爸妈都不管我怎么花的。”绿真看他出神,小心翼翼的说,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给胡峻哥花钱的哟。

无关男女,无关尊严,她怎么对菲菲和丽芝的,就会怎么对他。

胡峻“噗嗤”一声乐了,揉揉她软软的脑袋,“傻瓜,你的钱要拿去富国强国,实现你的伟大蓝图。”

“那你的呢?”绿真迫不及待问,她小嘴一咧。

“养你……和孩子。”

绿真的脸“唰”的红了,“大臭屁讨厌死了,谁要你养,谁跟你生孩子啊……”孩子要是也像你一样臭屁讨厌,那她后悔都找不着地方哭嘞。

胡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深呼吸,按捺住身体的火热,赶紧转移话题,“放心吧,他的钱,不要白不要。”

他清楚的知道,他现在能从胡雪峰身上多掏一分是一分,他不掏,继母也会掏,别的女人也会掏。

是的,别的女人。

胡雪峰厂长当得风生水起两袖清风,可他在女人问题上,依然“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胡峻早几年前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干什么的,现在哪儿……只是他跟继母也没感情,懒得插手罢了。对继母,他没打击报复就算心胸宽阔了。

绿真还要再问,胡峻已经翻身,躺倒下来,他在外,她在内。

“别说话,睡觉。”

绿真高兴得点点头,“嗯呐,我不说话啦,我保证。”

可她一点儿也不安分,翻身过来侧对着他,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抱住他胳膊,紧挨着蹭了蹭,那是幸福的磨蹭。

可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幸好,绿真是那种瞌睡一来就能秒睡的人,在安心的人身旁,她很快安心的睡着了,只剩胡峻浑身不自在,热得出了一身大汗……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苦难日子的开端。

第二天一早,四合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因为假药案全国皆知,为了给全国各级干部职工敲响警钟,做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现任阳城市委书记的顾学章来北京开会了,带着他的秘书小王。

他是悄悄来的,除了黄柔,家里人不知道他去哪儿,只以为是普通出差,绿真更不知道他要来。他还特意挑了周末,提前一天到北京,想要给大半年没见的闺女个惊喜,可谁知……嗯,“喜”没有,惊却不小。

这一天,他神清气爽的走下飞机,沐浴着首都清晨的新鲜空气,小王建议先去吃顿北京风味的早饭,可他哪有心情?整整十个月没见过小绿真了,暑假他本来也想来的,可工作实在抽不开身。

确保闺女爱吃的每一样东西和特产都齐了,没等负责接洽的会务组工作人员,他带着秘书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杀到了四合院。

一进门,菲菲正在院里洗脸,“顾叔叔?叔叔怎么来了?”

“我来开会,绿真呢?”

“应该是出去买早饭了吧,我起床的时候就没看见她。”胡菲是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知道这话让顾学章颇为意外,因为绿真周末都爱睡懒觉的。

“怎么到北京还勤快起来了?”他疑惑着,大跨步进了客厅,让小王把东西放下,歇会儿。

他自己则好奇的打量着屋子,这间客厅不小,足有四五十平方,左侧的卧室门开着,看摆设应该是闺女和菲菲住的,右侧关着门的,应该是小峻。

正想着,右侧门开了,胡峻揉着眼睛,穿着坎肩球裤出来,“顾叔叔?”

顾学章笑着,和蔼的点点头,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他闺女崔绿真居然穿着睡衣,也从里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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