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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这份谢礼,是真正的大礼!
不说这么多米面粮油够她们小家吃半年,就是这一头猪一只肥羊也难住黄柔了——她们吃不完啊!
好在最近天凉,吃不完可以腌制成腊肉,挂在阳台或者厨房,慢慢的吃。
可问题是,她在牛屎沟这么多年,说实话还没腌制过腊肉,一般每年年底分那十几斤,还不够婆婆一个人搞定呢。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不是腌腊肉,鲜肉放到明天也没事。她先砍下几根排骨,拿出牛屎沟带来的大萝卜,满满的热乎乎的炖了一锅,也不放啥多余的调料,两枚草果即可。
精瘦的里脊割下来,兑点儿糖醋汁儿,烩了一盘。
幺妹看见这么多肉却不怎么开心,她大大的眼睛在桌子上找了一圈,又抱着小碗碗进厨房搜寻一圈,委屈巴巴的问:“妈妈,我的羊肉泡馍呢?”
黄柔一拍脑袋,“哎哟,瞧我,给忘了,明天吃怎么样?”她忙着琢磨腌腊肉的事,把这茬给忘了。而这丫头,恰恰是对吃的最上心。
幺妹鼓着嘴巴,“好叭,那妈妈明天要记得哦,小地精可是要吃很多很多哒!”
众人笑哈哈的,也没人注意她说的什么“小地精”,还以为是她们母女俩的小“暗号”。
恬恬本来不爱吃这些油荤大的东西,可跟着幺妹,她就是啥都想吃一口,啥都觉着好吃,杨海润两口子这心呐,恨不得让她俩天天在一起,幺妹想吃啥就给啥!让她带着恬恬吃,把她胃口养好,以后回了北京他们就好养活啦。
饭后,杨海润和黄柔收拾好锅碗瓢盆,这边住不下,顾三就开车将他们送到县城的招待所,给安排妥当后他终于能闭眼睡一觉了。
第二天,知道他们还要来,黄柔只好请了一天的假,陪着杨海润聊天,给几个大老爷们做吃的。听说老爷子吃不惯这边的早饭,顾三特意让她做点面食。
可面食吃啥呢?中午吃打卤面,晚上羊肉泡馍吧。
“广峰你们厂最近效益怎么样?”
田广峰打直了腰杆,正襟危坐:“不,不太好,现在最好的就是上海二厂三厂,盘尼西林经常脱销。”
这年代可是疯狂迷恋(迷信)西药,尤其是抗生素的年代,以盘尼西林为首的抗生素在中国老百姓眼里那就等同于“神药”,哪儿病了痛了都想搞两粒来吃吃。
可因为国内生产能力有限,只有上海的两个大厂有这能力,其他按部就班生产普通药的厂子,都快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以前的杨旅长也是普罗大众中的一员,确实喜欢(迷信)西药,毕竟,人家敢卖那么贵能不好吗?能没用吗?
可自从被幺妹的半枝莲和透骨草救过命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中国的传统医药,它们被中华民族传承了几千年,到现在依然生生不息,难道它们真的如那些洋学生们说的一样“封建古旧”吗?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到底是凭什么传承下来的?
他想起了孙子兵法。
听说很多非洲第三世界国家都在学习呢,凭什么外国人都在学,偏偏自家人要把它抛弃?
老爷子琢磨了半天,“你们厂的中成药呢?”
提起这茬,田广峰可就有倒不完的苦水啦,他作为北京第一制药厂的业务厂长,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一块。他本人是针灸大家出身,家族里的叔叔还是总理的“御用”针灸保健医师呢,他本人内心是更喜欢中药中成药的。可奈何现在的人矫枉过正,都觉着洋人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老祖宗留下的就一定是封建迷信,中成药销量实在是垃圾!
除了家庭必备的藿香正气丸、十滴水、黄连上清丸这几样耳熟能详的,其他都基本卖不动。可这几样常用药它都是低成本的东西,做的厂家多,竞争也大,价格上不去,利润薄,厂里领导班子已经开过好几次讨论会,中成药生产到底是去是留。
对比上海的二厂三厂做西药做得如火如荼,赚得也是盆满钵满,职工们工资高福利好,北京的老大哥就成了死守祖宗规矩,兜里却穷得叮当响的反面教材!
厂里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职工都提议不做中成药了,改做西药,啥西药挣钱就做啥。而剩下的以他为首的“守旧派”属于摇摆不定的,内心是更偏向中药的,可现实啪啪打脸,逼得他们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更不敢说坚持……所以,现在“撤销中成药生产线”的声音压倒一切。
杨旅长听完,看着窗外发呆。
幺妹也不懂啥中药西药的,反正在地精眼里,不是地里长出来的那都不是好东西,没有汲取天地日月精华,压根不入他们的法眼!
黄柔被老爷子的问题绕得云里雾里,估摸着跟自己没关系,是俩人在拉家常说工作呢。她起身,往他们玻璃杯里加半杯开水,发现茶叶没了。
准备下楼买茶叶。
话说,最近厂里职工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丈夫在市政府上班的杨老师,居然搞起了临时“小卖部”,偷偷躲家里卖油盐酱醋茶呢!
大家也不关心她哪儿来的货源,反正不用跑供销社和国营商店,下楼就能买到一样的东西,花一样的钱,谁不乐意啊?
“小黄等等,有个事跟你商量。”
杨旅长“咕噜咕噜”灌了一口热茶,舒服的的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可饶是如此放松的姿势,在座的所有人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你闺女手里有个秘方,专门治我这个病的,我想让她转让这个方子……”
黄柔一愣一愣的,刚想说幺妹哪儿来的“秘方”,别是她胡诌的吧,而杨旅长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道:“我这儿有两个方案,你听听,广峰也听听。”
让幺妹转让“秘方”,肯定不是免费的。
虽然建国后流行很多医药世家大家向国家上献秘方,用家族里几辈子的知识积蓄换一个好名声,当然也做了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可那是成年人,那是享受了祖宗荫庇的成年人。
而幺妹呢,她有什么?
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她本身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她在往后的成长过程中最需要的是什么?
钱!
所以,杨旅长抛出来的两个方案都挺……嗯,挺多钱的。
“一次性买断?”身为厂长,田广峰没少接触这样的情况,很多人都会拿着号称“御医传人”的祖传秘方,想要卖给他。
可大多数时候都是骗子,打着“祖传秘方,欲献国家”名号的高级骗子。名号是响当当的,啥都能治的,可里头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牛屎童子尿人中黄之类的“药引子”,一看就骗人的!
反正到时候没效果,那就是“药引子”没到位。
这他不惊讶。
他现在惊讶的是老丈人提出的买断价格——三十万!
三十万块是啥概念?普工一个月三十块工资,得不吃不喝的挣一万个月,也就是833年才能挣到这笔钱……前提是,这人得有命活到那岁数!
行,他这例子举得没可比性和说服力,那就说厂里吧。整个厂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也不过这个数儿,涵盖了所有车间所有生产线的原材料、加工、包装费用,这可是够一个拥有八百名工人的大厂正常运转一个月的钱啊!
这老丈人可真敢开口啊,他嘴角抽搐。
啥叫狮子大开口,说的可不就他嘛
虽然说吧,老爷子的病貌似是“好”了,可肿瘤还在,压根算不上治愈,这药的效果也没那么神,压根不值这么多钱。
估计老爷子啊,是为了报答她们,特意抛的橄榄枝。
可,他想报恩,他做女婿的不反对,但他也不能把他一个厂的命数给搭上啊!
这已经……哎哟,他在老丈人面前唯唯诺诺惯了,也说不出啥硬话,只把脸给憋红了,涨得大青蛙似的,配上那厚厚的黑边框眼镜,说不出的古怪难看。
黄柔早吓得脚瘫手软了,三十万这是啥概念?她连三千块都不敢想啊!
要不是顾三扶了她一把,黄柔差点给跌倒了。她努力平静下呼吸,组织一下语言,“杨叔您……您别这么说,要真能帮到更多的人,我们是自愿的,不敢想……”
杨旅长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小黄你别忙着拒绝,我是给小绿真争取的。”
在座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秘方”有多重要!
世界上跟他生一样病的人怎么说也有百八十万,难道这百八十万条命不值三十万?哪怕只能救一半,那也是不知多少个家庭了!
田广峰急得四眼外凸,喉咙里大口大口喘气,更像青蛙了:“爸这,这……”
老爷子把牛眼一瞪,“这什么这!”这女婿他是真看不上,优柔寡断没啥魄力,干啥都前怕狼后怕虎,要不是看在他对海润言听计从的份上,他是坚决不同意他们婚事的。
田广峰被他瞪得更说不出话了。
还是杨海润知道这两个男人的脾气,轻轻挽住老公胳膊,温声安慰道:“爸还没说另外一个方案呢。”
杨旅长话锋一转,也降低了声量:“要不想一次性买断,那就按药品销售量分成。”
“怎么个分法?”杨海润自己是搞审计工作的,对数字分成比例之类的比一般人敏感,当然,她还肩负着纽带作用,承接两个男人的沟通与关系。
“每个季度,把销售利润的两成给小绿真。”
田广峰那口气终于下去了,鼓出来的“四眼儿”也缩了回去,“可万一没有利润呢?”
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这药一定是销量巨差,厂里说不定还得倒贴钱生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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