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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她走得很快,非常快,快到想把心里那不好的猜测抛诸脑后。
虽然,她追问“信”的细节时,顾三作为男人不愿多说一个字,可她从他失望、释怀的眼神里看到了别的东西。那封信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或者打着她的名义的人,也不应该伤害别人。
难怪那天在门口,他恶狠狠地说她忘了。对于那样一个正派、隐忍的男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伤害能让他气愤成那样?这个写信的人,她无法原谅。
“哟,黄老师回来啦,刚才那男的谁呀?”卫老师一直扒窗台上看呢,亲眼看着他俩出了厂门。
黄柔平复好神色,“亲戚。”
“啥亲戚啊?长得还挺高,挺威风的。”跟老夏比起来,那可真是玉树临风啊!
女人嘛,甭管平时是啥关系,可面对帅哥,那都是八卦的。
黄柔懒得理她,低着头进了宿舍,“啪”一声把她的八卦隔绝在外。
家里的卖糕大业蒸蒸日上,经过刘惠和王二妹的艰难“博弈”,最终崔老太答应让崔建国和崔建党轮流着去,一个去单数,一个去双数。不然老让谁去的话,生产队很快就会发现人不在,到时候解释起来太难了。
主要是,崔家人也被去年的西瓜事件闹怕了。
虽然生意有好有坏,但平均每天能保持在七块钱左右,也是相当不错了,崔家人现在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出去看谁都是笑眯眯乐呵呵的。
“婶子,那天您说的糯米面还要不?”忽然,斜拉里伸出来一只手,把崔老太拽进了小黑路。
“哎呀丽华你干啥,我孙女还在外头呢!”崔老太被她拽得踉踉跄跄。
小地精才不怕黑呢,她跟着奶奶摸进去,顺着小黑路走啊走的,很快进了一扇窄窄的大门。
“对不住婶子,我也是没办法,得罪了。”陈丽华搓搓手,看见白白胖胖的幺妹,也是喜欢得不行,在身上摸半天,摸出个蚕豆来。
“谢谢婶婶。”
幺妹接过蚕豆,正要吃的时候忽然看见上头一个小小的洞洞,顿时来了兴致,眼睛凑洞洞上往里看,“呀,小虫虫!”
本来,这只是孩子童言童语,可陈丽华却臊红了脸,给人东西居然是生虫的,“生虫那扔了吧,婶婶重新给你个好的。”
“不能浪费哒,谢谢婶婶。”其实她吃饱饭,也不大想吃这种胀气的东西,就是拿着玩儿。
崔老太叹口气,“罢了罢了,有啥话你快说。”
陈丽华比黄柔大一岁,也是个寡妇,可惜同人不同命啊。她还没生下一儿半女,男人就死了,按理来说改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她婆家张家不是好相与的,谁要敢上门给她说亲,那能立马化身喷粪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发射的。
她又是老来得女,娘家父母已经七十多了,没个兄弟姊妹帮着出头,这才被困在牛屎沟六年。
张家困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看重她的庄稼本事……她能种一手好糯米。
糯米这东西,香糯软乎,谁不爱?光价格那也比饭米贵不少,交粮的时候,一斤糯米抵两斤饭米呢,省出来这一斤不就是口粮了?
所以,张家四分自留地里种的全是糯米,全靠她一个人伺候呢。长年累月的劳作,二十多岁的女人熬得面黄肌瘦,跟三四十似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可她现在的脸色却亮了不少,崔老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崔家天天卖萝卜糕,萝卜倒是不缺,可糯米粉已经快用光了,前几天老太太找几个本分媳妇打听谁家有多余的糯米粉,她愿意花钱买。
正好陈丽华当时在旁边听见,就有点心动。她因为天天种糯米,手里也积攒下一点,摸不着家里的钱,就指着这点“存量”换钱呢。
“只是我这儿只有糯稻谷,没给磨成面,婶子你也知道……”
崔老太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说实话,她挺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张家就是上次带头打砸抢的张大力家,一家子蛮横无礼,在村里没人待见。
可因为他们一家都是不讲道理的,所以虽然大家都厌恶他们,却又不敢撕破脸皮正面刚,表面上都是敬而远之。
崔老太是个讲道理的人,遇上这种人家她确实没办法。
“奶奶,我们买婶婶的糯米叭。”幺妹晃晃她的手。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这个婶婶挺喜欢她的,她还在婶婶身上感觉到甜甜的橘子味儿!
崔老太舍不得对孙女板脸,但还是得说明自家难处:“奶奶和婶婶说话,你先去那边玩儿。”
“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我们也……”话未说完,见陈丽华脸上的光泽没了,几乎是带着哭腔说:“我,我没想为难婶子,我东西藏在山里,他们谁也不知道,不会连累婶子的。”
明明是自个儿种的东西,却连买卖它的权利都没有。
崔老太也不是铁石心肠,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年轻时候,公公婆婆也不是好相与的。大概,这就是同病相怜吧?
“唉,找机会还是再走一步吧,哪怕是回娘家,也好过这儿。”张家的房子也不少,是以前老太爷手里就盖的,可子孙没出息,除了房子,其他的都给败光了。陈丽华一个人住在大院子旁的小院子,因为张家觉着她寡妇不吉利。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凭啥受这样的苦?
陈丽华泪眼婆娑,小声道:“婶子我后悔了啊,以前你们劝的时候我死心眼,现在我想开了,可……呜呜……”
小地精嗅了嗅鼻子,婶婶的橘子味更浓啦。
话已至此,崔老太还真狠不下心来不要她的东西,“行吧,你手里有多少糯稻?”
“起码二百斤吧。”她擦了擦眼泪,“婶子放心,是全干的,一粒霉的都没有。”
她做事认真又干净,崔老太倒是不担心她会以坏充好,心里默默的算了下,按出米率70%的话,能出一百四十斤米,再磨成糯米粉,折损不会超过三斤。
家里做萝卜糕,每天大概要两斤,用两个月妥妥的。
“那好,我全要了,你要多钱一斤?”
陈丽华害羞的笑笑,“我也多年没出去过集市,不知道外头价格,您就按饭米的来吧,给两毛吧。”
崔老太早算过,饭米纯米三毛,稻谷就是二毛一分,糯稻翻个倍,怎么着也得四毛二,“傻孩子,这样婶子得占你多少便宜啊,我给你四毛五,你别跟别人说。”
陈丽华一个劲说不用这么多,能脱手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怎么还能卖这么贵?
崔老太抓住她的手,“你跟婶子说实话,你拿钱要去干啥?”
她人老成精,进门一看她神色就知道不对劲。再加上突然着急出手这么多稻谷,肯定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
果然,陈丽华抹抹眼泪,她都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流泪了,今儿这眼泪就跟不会干似的。“我爹病倒了,跟前没个人,我娘眼睛也瞎了,我得回家带他们看病,可婆婆不让我带走一分钱……我就是想买斤红糖给他们补身子也做不到,他们白养我一场啊!”
“是哒奶奶,婶婶的爸爸妈妈生病啦。”小地精早跟院里的植物们聊开了,听它们说,婶婶这几天经常哭鼻子呢。
“得,别哭,我现在不能拿钱给你,万一被你婆婆拿走就不值当了,你听我说……”两个人嘀嘀咕咕一会儿,陈丽华的脸色又亮了两分,“好嘞婶子,我记着您的情。”
崔老太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幺妹忽然“嘘”一声,“坏人回来啦。”
三人屏气凝神,片刻后,张家一家子果然回来了,站在门口喷了会儿粪,崔老太拉着孙女藏在阴影里,倒是没让他们看见。直到一家子骂骂咧咧过去大宅子那边,祖孙俩才溜回家。
晚上,崔老太坐东屋炕上数钱,这段时间每天都有稳定收入,刨除给各房的分红,现在她手里已经有八十多的积蓄了,买两百斤糯稻刚好够。
还没捂热乎呢,又要花出去,可她却很高兴,毕竟明儿又能进钱啦。
“小丫头,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婶婶的爹娘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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