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偷梁换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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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阳明院。

艳阳芭蕉,翠竹清风,端是一派夏日美景。

这南京城阳明院始建于明洪武三年,名气虽不如茅山、明道、南轩、江东等书院,但却有一段颇为奇异又不为人知的故事。

传闻,朱元璋攻占南京后,命刘伯温等在旧城东钟山之阳兴建新宫,扩建明都城。世人都知道修建皇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便是查清龙脉,确定龙穴,绵延皇室气脉。世人未见龙脉,总想得过于神奇,其实在术士眼里,所谓的龙脉不过是畅通风、水、气、运的一条或者几条渠道罢了。整个京城就像一座巨大的法阵,选定龙穴就好比确定好这个法阵的穴眼所在,从风水学上讲,这些地方可以藏风聚气,平顺阴阳五行,进可以快速更改法阵的运行轨迹,退也可保证这些根基不被破坏,只要悉心维护,就能确保龙气绵绵不断。

而这寻找穴眼,用的自然是常说的堪舆术,观山势、察水流、望星轨、明气象,但这种办法只能确认出大致的一个范围,相当于一种粗糙的术数,可以算出大致的数值区间,至于最后准确的一点在哪里,还要用到另一种不为人知的秘术,叫点睛术。

世人皆知堪舆,却很少有知道点睛的。

须知寻龙点穴,便在这个点上,这点就犹如画龙点睛,只差最后一点,便能神龙抬头、起死回生,只是这点睛术并非单纯的某种算法,而是具体的阴阳五行应用,要利用一些很独特的道具,非经验丰富之人不能掌握。

刘伯温依据风水的势、形、气三象,确定了明都城六个穴位,名曰六脉,这其中的一处就在阳明院。此处当年还未修建书院,不过是一片乱石岗,荒凉异常。刘伯温定下大致范围后,便叫人搬运走石块,理出平地,而后密集地播撒草籽。这草籽叫归阴还阳草,不是普通的草种,而是阳地所生,又以阴法提炼,是半生不死的种子,若遇阴阳二气聚集,便能借气而生,分现墨绿、鹅黄二色,借以观察阴阳二气的具体情况。

草籽播下后,刘伯温就叫人守好此处,不再让外人入内。十日后,他再来察穴,这平地上已经长出了参差不齐的草芽,色泽青青,鲜嫩可爱,其中有一处青草最是茂盛的,已有寸许,仔细分辨,隐约还能看出八卦之形。刘伯温当即明白此处便是穴眼,因其所长阳草茂盛,所以取名为阳明二字,定为阳明穴。

这六大穴眼关乎明朝江山龙脉,自然是要严加看管,但是这穴眼分布太散,若是直接派兵驻守看管,反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所以刘伯温又在这六脉之上兴建了六座不同的建筑,分作不同用途,暗中各有相应的势力进行守护,这最初的阳明院传言便由礼部尚书崔亮负责。

世事更迭,明朝从洪武到建文,再到永乐,虽然不过短短的三四十年时间,但对于市井百姓而言,早已是进入了太平盛世,这龙脉二字就久远如亘古的传说般,信者有之,不信者也有,真真假假最后都化作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罢了。不过,这阳明院从朱棣登基后,就不再招收生员也不对外开放了,而是转型为各禁军、官员考试的场地,负责的官员也由原先的礼部尚书换为临近的兵马司负责了。当然,它的后院确实也有一处常年关闭的禁地,只是究竟是不是龙穴所在,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阳明院内,黑瓦朱柱的回形长廊下,一张张暗红色的长案整齐地摆放,案桌上笔墨纸砚亦是规规矩矩地放在左侧,整齐划一,墨香弥漫。

六十余名选手顺利通过了第一轮体试,获得了此次笔试的资格。

秦明和白齐早早入了阳明院,二人原本是想挑临近的位置便于抄袭,却不想座位都是打乱的,这计划自然落空了。

秦明原本对金吾卫一职可以说是毫无概念,但是经过昨日测试,逐渐对这个岗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金吾卫每月可得俸禄五石,收入稳定,出门又有地位,尤其是赌坊、青楼、酒肆这些夜营性的场所,哪个不得让自己三分薄面,这等好差事何处去寻?

只不过,眼下这笔试似乎是个大麻烦了!

白齐与自己几乎是遥遥相对,中间隔了五六个位子,这距离远得,就算自己眼力再好也看不清楚啊!

考生入座,考官分发试卷,却是白纸一张,上面没有任何考题,不知道要考什么题目。

众考生面面相觑,都有些诧异。

不多会儿,这考官站立在回形走廊的天井内,这个位置,所有的考生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上描五颜六色的怪异图案,说道:“此第一道题,请诸位考生看清楚了!”

说罢,他抖了下纸张,彩纸突然无火自燃,火光迸发而出,从血红到橙黄再转青绿,而后还有紫蓝、亮黄等迸现而出,五彩缤纷,煞是绚烂。

考生一个个刚要惊呼,考官就压了压手掌,道:“这一题,请诸位考生根据火焰的颜色,写出纸张上所涂抹的矿石种类。”

话音刚落,众人皆哗然,若是寻常观焰火辨别燃烧物质倒也不难,只要稍有经验的金吾卫大都分辨得出,但这纸张上的矿石粉末毕竟量少,铜矿、铁矿、长石、朱砂、硫矿,五种矿石与纸张一同燃烧,焰火串色,持续时间极短,这就很难辨别了。

此谓,眼识五味火。

紧接着,考官又出第二道题,却是蒙眼听音辨位题,考官道:“金吾卫者,时常要身处黑暗无光之地,若眼不能识,便要靠双耳定位,此题考察诸位耳力,耳不聪者,自然要被淘汰。”

考官蒙上众人眼睛后,安排了五十余人在考场内不停地来回走动,最后从八个门分别退出,考生要根据听到的脚步声辨别出人数,以及退出的准确位置。

此谓,耳辨八方音。

第三题,是一道关于大明律中失火、纵火、遇火情不施救该当如何处罚的问答题,此题考察生员对法理的认知,也是大有必要。

最后,还有一篇关于安邦护国的策论,这自不必说。

这四道题,除了第一道、第二道还尚能猜测一番,其余两道对秦明而言,简直难上青天!他急得抓耳挠腮,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四处瞧看着,却不想监考的考官一戒尺打了过来,清喝道:“不许左顾右盼!不许交头接耳!凡是发现抄袭者,一律逐出考场!”

说完那人还故意立定在他背后,这感受简直如芒在背。

秦明心里早把这考官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他伺机偷瞄了一阵,依旧无果,四面八方都隔得太远了,如此反复几次,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试卷上,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白齐低头飞笔疾书,心中涌上了一阵失落。

“白齐只怕也管不到我了,看来我秦明还是没这个命……怎么办啊!”

他叹了口气,又看了一会儿,却见这周边与他差不多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或是贼眉鼠目,蠢蠢欲动的司马昭之心观之便知;或者双目呆滞,犹如痴汉呆儿一般木然而坐;抑或是干脆自暴自弃,胡乱圈画,直堪比张旭怀素,方寸白纸内,草书连成绵绵之恨无绝期;更有身体抱恙者,干脆倒桌酣酣大睡,正应了那句:天高地阔任鸟飞,春暖夏炎正好眠。

群生百态,不一而足。秦明无奈之下,只好死死地盯着白齐,期盼他能感应到自己投射过来的灼热目光。只是他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一些古怪的所在,整个身子立马挺直了。

这白齐看似是在奋笔疾书,但动作却有些古怪,先是两只手以非常怪异的姿势比画着卷子,似是很小心翼翼,而后又似乎在折叠试卷,如此反复几次,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秦明又看了一阵,发现白齐根本就不是在做卷子,只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会不会,是准备帮自己了?!

哈!秦明仿佛看到了曙光,一下子振奋起来了!

前方,白齐果然有动作了,他缓缓地举起了手,很小声道:“大人!我内急……我……想出恭。”

咣当一声,秦明差点摔倒在桌子底下。

现场一片哈哈大笑,考官拍了拍冷冰冰的戒尺,喝道:“肃静!肃静!考前不都说了规矩吗,考试期间不准离开案桌!”

“可我……憋不住了!”

“忍着!离考试结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了。”

“大人,你不曾听闻天下间唯三事不能忍,一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曰妇人临盆,挡不回去;三曰腹中内急,英雄好汉也憋不住……”

现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考场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考官面露愠色道:“你要上茅厕也行,便把卷子提前交了吧。”

白齐哦了一声,无趣道:“既是这样,那我再忍忍吧。”他抬头盯了一眼远处的秦明。白齐的双眼犹如灵鹿,通透分明,转动之间似是会说话一般,他转动了几下眼珠子,秦明突然间就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

白齐要他先走!

秦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读懂了白齐的心思,明明只是两个眼神,但他就是很肯定,白齐就是要他赶快出去,而他也没有任何疑惑,是相信白齐一定有计策可以帮他过关,或许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冥冥存在的默契。

秦明站了起来,道:“大人,我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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