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孙子的裙下之臣】(三)(1 / 2)

加入书签

风穿堂而过, 冻得人牙齿打颤。

谢以宁站在廊下, 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低头朝里面走了进去。

这里,他也曾经来过。

不过是被那些山贼们驱赶着, 进来这里整理打扫, 而现在……

椅子被推得东倒西歪,桌子被折断了桌腿, 地上还有点点暗红,血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正中央被收拾出一片空地来, 那里, 立着一道深紫色的人影。

她头戴兜帽,身形隐藏在那件深紫色的披风里,她背对着谢以宁,安静无状, 不知道为何,谢以宁突然想起了京郊佛寺里那一尊又一尊的佛像。

谢以宁不由地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她五步开外的距离跪了下来。

席柔也转过了身来, 看到跪在几步开外的谢以宁, 她蓦地走了上前, 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朝谢以宁的脸上用力打了过去。

“啪——”

“啪——”

“啪——”

三声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安静而空旷的议事堂里激起了一阵回声。

那三下全都抽在谢以宁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可这些与他这段时日里受得苦, 尝到的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待席柔打完了,他又重重地朝席柔磕了一个响头。

“孙儿错了!”

那声音里的悔恨之意都快要将这华庭山的山头给淹没了!

系统再扫描了一遍谢以宁身上的伤,它觉得,谢以宁可能是个抖M!

先前在佛寺里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谢以宁呢,又是撒谎,又是下毒的,亏得沈修北不在这儿,不然,谢以宁脑袋早就搬家了!

哼哼,敢朝它宿主下手!

劳改那都是轻的!

“你不是我孙子!”

席柔收回了手,藏进了衣袖里,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谢以宁,厉声道:“我嫁给你祖父半月,你祖父便薨逝,我与你祖父并无子嗣,哪里来你这么大的孙子!”

谢以宁依旧不肯起来,他额头抵在地面上,眼泪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其实,席柔压根没必要来救他。

对天下百姓,对朝中群臣而言,有没有他这个谢以宁,要不要他这个谢以宁已经不重要了,而席柔,她只要装作不知道,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

又是一阵冷风从门外吹了进来。

谢以宁冻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然而,他依旧跪在原地,姿势没有挪动毫厘。

“宿主,要不,算了吧!”

系统在一旁悄声地嘀咕了一句。

它倒是不反对它宿主虐渣,可谢以宁是个黑心的芝麻馅的,万一后面再报复怎么办?

该虐的早就虐了,席柔这会儿只是升华下效果而已。

她搭理了系统一声,便伸手将谢以宁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哀家的眼睛,哀家问你,那皇位你可还要,这天下,你可还要?”

席柔的声音缓缓地上扬,在谢以宁的心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不由地抬起了头,打量起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曾祖母,他突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和席柔离得这么近,近到能数得清她的眼睫,一根,又一根……

他忽地有些紧张,心跳得很快很快。

“这……”

席柔抢断了他的话,瞪了他一眼,“你想好了再答。”

谢以宁这才想起自己在席柔这里是有案底的,他面上有淡淡的惭愧,又道:“这天下本就是孙儿的天下,那皇位也是孙儿的皇位,孙儿如何不想要!可是孙儿如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除了杀了曲莫延,孙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女子便不是人了吗?”

席柔定定的看向他,“谢以宁,你是男是女,和这皇位有什么关系,和这天下有什么关系?”

谢以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谢以宁,你要真的有问鼎天下的决心和毅力,那你就不该纠结这件事,纠结你和曲莫延的仇恨!你的心里要装的,你心里要想的,是这天下,是你的万万子民!你的心里没有这天下,这天下又怎么可能有你的容身之处?”

席柔说到这里,目光又移向了他,然后,她抬腿,朝谢以宁的腿上踢了一脚过去。

“你这身体不是别人的,是曲莫延的,曲莫延是谁?她在少年之时便能以女子之身助你登上皇位,她以女子之身继任当朝丞相,她站在你的朝堂上总揽朝纲,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谢以宁,她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凭什么不能?”

她的声音起起伏伏,高昂而嘹亮。

谢以宁觉得自己冰封绝望的心底,似乎被人塞满了柴禾,她的话,就是那火,燃尽黑暗,照亮了他整段人生。

他头一次发现,还会有人愿意当他的火把……

她,不,不是曲莫延,是席柔,席柔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为什么做不到?

那天,席柔为了救他和曲莫延周旋的时候,她的冷静沉着,她的果敢极致,她步步为营……一切的一切,答案早就摆在他的面前了。

“多谢皇祖母教诲,孙儿这回是真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约是因为真的看到了前途,谢以宁的声音十分温和,听在耳边如玉石相碰,悦耳动听极了。

他不迷茫了,一点也不!

曲莫延虽然坐在皇位上,可现在,她最大的敌人不是旁人,而是生她养她的曲家,而曲家结党已久,这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而且,就算他真的被曲莫延抓回去,他也不担心,对那些外人来说,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曲莫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曲相!

他怕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让秋月帮你收拾收拾,换身衣服,随我一道下江南吧!”

“下江南?”

谢以宁有些没回过神来,“我们,我们不回京都?”

席柔翻了他一个白眼,“回京都?回京都干嘛?难不成你在京都还有什么红颜祸水要带上?”

谢以宁的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讷讷地答了一句,“没有。”

“没有最好。”

有也说不定被曲莫延给睡了!

席柔想了想,还是又道:“京都你就不要想着回了,我跟你说,你一回去,肯定要被曲莫延送去青楼。”

这当然是玩笑话。

很干很干的笑话。

然而,谢以宁却真得笑了出来,他看着席柔,“皇祖母,可是……”

“改掉你的称呼,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姐姐。”

席柔的语气不容拒绝,说着,她又白了谢以宁一眼,“不想被曲莫延抓走,就老老实实地照我的话去做!”

拜裴明生所赐,她现在可不敢收干儿子了,干孙子更是要命,还是妹妹吧!

而且原主和谢以宁真的没什么关系,现在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妹妹两个字深深地震住了谢以宁。

席柔看着他,忽地来了兴致,“你叫我一声听听。”

谢以宁:“……”

在席柔热切的目光期盼之下,谢以宁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喊出来。

这也太惊悚了!

谢以宁很担心,万一他要真的喊出来了,他皇爷爷和父皇会不会夜里组团从皇陵里爬出来找他!

本就是个不大的事情,席柔也没打算在这上面和谢以宁较劲。

她叫了秋月过来,让秋月带着谢以宁收拾之后,连夜下了华庭山,一路朝南走去。出了京都二郡之后,他们就大剌剌地走到了官道上。

第三日正午,曲莫延的人就找了过来。

来人是御史徐放,他还带了三千精兵,遇到席柔一行人之后,二话不问就直接把人给围了起来。不仅是谢以宁,就连席柔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因着和徐放一同来的还有一人,他就是谢以宁的表哥,骠骑将军裴晋。

有两道脚步声朝马车这边走了过来,他们停在马车外面,朝席柔行礼,“微臣徐放参见太皇太后。”

这声音宏亮,一听就是练过的。

而后,另有一道声音响起来,如珠玉落盘,“臣裴晋参见太皇太后。”

谢以宁刚想要下马车,却被席柔拉住了手腕。

席柔不发话,徐放和裴晋就只能这么跪着。

裴晋还年轻,又行伍多年,这点罪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但徐放就不一样了,他上了年纪,还有老寒腿,还没跪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有点扛不住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放实在忍不住了,他忽地扯开了嗓子,高声道:“禀太皇太后,前日里,皇上接到密报,说太皇太后您被逆犯曲莫延劫持了,是以特命臣和裴将军率三千精兵前来解救,若太皇太后无恙,还请下车一见。”

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席柔忽地瞥了一眼谢以宁的手,她笑了笑,摘下了自己的面纱,放到了谢容的手里,“你戴上。”

“我?”

“外面有三千精兵,我们不能不下车。”

席柔说着,又笑了起来,“你现在是未出阁的女子,徐放和裴晋都是生人,佩戴面纱最正常不过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置。”

她今天要曲莫延在这里栽个大跟头。

对上席柔笃定的眼神,谢以宁毫不迟疑地将手里的面纱戴在了脸上。

薄纱上带着点点熟悉的沉水香的香气,轻柔的覆盖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呼吸团团围困住,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有些紧张,还有些口渴。

外面,徐放又喊了一声。

席柔轻轻叩了叩马车的车壁,秋月会意,从外面打起了车帘,扶着席柔和谢以宁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皇帝真是有心了。”

那一道声音落下,徐放和裴晋不约而同地都抬了抬目光,却碍于宫规礼教,只看到了一片裙角。

裴晋正要收回目光,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了一片裙角,他微微蹙了蹙眉。

席柔站定,让秋月扶着自己走到了那两人面前,“徐大人和裴将军既然是来追查逆犯的,那就请吧。”

徐放暗暗吞下一口老血,他倒是想去啊,可问题,他还跪着呐!

先让他平身啊!

大约是感受到了徐放的怨念,席柔这才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看,哀家久不回宫,宫里的规矩都忘了差不多了,这……徐大人、裴将军平身吧!”

两人自然又是谢过。

那三千精兵虽然是裴晋带来的,但是现在却好似全听徐放的指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