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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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大失所望,沉吟良久,语气悲壮地说:“与先皇诀别时,南宇当听到我说的话了,我计已决,以死许先皇,不复有其身!我只据正理正法而行。其济,国之福也;不济,则得正而死,犹可见先皇于地下。”

“新郑有何画策?”高仪问。

“自冯保掌司礼监之旨出,我就思忖,不能令其诡计得逞!”高拱道,“内阁上本,明正事体,政有所归,以防权阉借批红之权行私害人!”

高仪长叹一声,道:“新郑所言允当,自是大丈夫事,然祸福未可逆视,我固不敢助新郑行之,亦不敢劝新郑止之。”

“我这就起稿!”高拱说着,向高仪一拱手,迈步走向书案。

这件事,是他半个月来反复思忖过的,是以下笔如流水,只半个时辰,洋洋数百言的奏本,就完稿了。他一边吩咐书办誊清,一边在室内徘徊。

“元翁,已抄清。”书办禀报道。

高拱提笔在落款处先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吩咐书办:“请高阁老来。”

高仪进来,把疏稿看了一遍,道:“堂堂之阵,正正之旗。”

高拱心里一颤。这句话,正是当年张居正所说,与张居正香火盟的场景,忽倏间浮现在他的眼前。如今,如高仪言,他摆出的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张居正若念香火盟,自当在旁效韦弦之义。这样想着,便道:“南宇,我想,此事,还是要叔大知道。”

高仪手一抖,疏稿掉落在地。

“唉——”高拱长叹一声,“叔大毕竟追随我二十余年,有报国之心,治事之才,非庸碌之辈;也并未公开与我决裂,我不忍他背上勾结宦官的恶名,若他能幡然悔悟,与我辈一道行正法正理,于国于私,都是好事。”

高仪微微摇头,不发一语。

高拱喊了声:“来人,叫通政司韩通政来!”

通政司在午门内,近在咫尺,喘息间,韩楫就到了。

“伯通,内阁要上公本,须江陵也署名,你去天寿山一趟,面呈江陵。”高拱拿出封好的疏稿,交给韩楫,“快去快回!”

韩楫大惑不解:何以送一封公牍,非要他堂堂的通政使去?但他未敢问,只得点头。

高拱沉吟片刻,道:“你禀报江陵,此本是防止宦官干政的。只要内里准了这道奏本,科道已相约具本劾冯保,按此本所奏,内里只能批交内阁票拟,届时内阁拟票逐冯保,宮府为之一清,自可同心协力,继续中兴大业!这是为国立一大功。值此关键时刻,望他分清是非,不要犯糊涂,贻笑后世!”

韩楫这才明白高拱刻意差他亲往的原因,可他越发犯难了,皱眉道:“师相,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伯通何时学得这般不利落?”高拱不悦地说。

“师相,此时,似不宜冒然对冯保发起反制。”韩楫回避着高拱的目光,低声道。

“为何?等到他恶贯满盈、祸国殃民够了,再谋驱逐?”高拱眼一瞪道。

韩楫嗫嚅道:“学生闻得,从来除君侧者,必有内援。大抵权珰盘踞深固,非同类相戕,必难驱逐。如宪宗朝汪直,则尚铭挤之;武宗朝刘瑾,则张永残之。单靠外廷儒臣,甚难与之争胜负!”

这是杨博说于韩楫的话。适才登基大典甫散,杨博出于乡情,叫住韩楫,嘱他远祸,对他说了这番话,韩楫悚然。他早看出来了,高拱凡事论是非、讲牌理,胸无城府,毫无权谋,又极爱惜羽毛,一旦对手出手,必无招架之力,加之同乡杨博屡次劝导,他慢慢与老师疏远了。可高拱不惟是座主,还一力提携他,他不忍背弃,遂拿杨博的话劝告高拱。

高拱一扬手道:“我不信这个邪!一个宦官阉人,欺君矫诏,举朝都不能奈之何?照我说的做,这就动身,至迟明日午前,务必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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