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1 / 2)
高拱向高仪一招手,道:“南宇,把江西巡抚徐栻的奏本给诸公说说。”
高仪心里不悦。堂堂阁老相公,做文吏的事?可他又不好把高拱顶回去,只得有气无力地一字一句,把徐栻的奏本读了一遍。
“诸公都听到了。”高拱开言道,“一个安义小县,四十余盗悍然劫库,此事若发生在以前,我不敢说;”他突然提高声调,“发生在高某当国的隆庆六年,我不能忍!”顿了顿,他放缓了语速,“今海内虽称乂安,而盗贼殊为可虑。聚众杀劫,四处皆然!倘若是饥寒交迫之辈铤而走险,或可理解。可据闻,今盗贼中多为健侠之徒,吃喝嫖赌,挥金如土,自相雄视,击剑杀人,肆行荼毒而无人敢招惹者。”他扫视众人,问,“何以如此?”又自答道,“究其故,皆起于有司之养寇,而成于上官之不察!”
“照元翁这么说,盗贼劫库也好、杀人也罢,都是为官者的责任?”刑科都给事中贾三近一向亢直,对高拱的政纲又多有不满,遂以揶揄的语气问。
“不错!”高拱断然道,“正因如此,今日方请负有监察之责的诸位来此一议。”不等众人回应,继续说,“迩来,本阁部多方访咨,略知其情:那些个玩忽职守的县太爷、巡捕官,平日不留心武备,对健侠之徒又不行惩禁,任其所为。及至聚而为盗,则又自先畏惧,不敢出声。巡捕官又往往受盗贼之贿,不行缉拿;既有拿获,又多放纵,却只蒙蔽上官,以为地方无盗,而上官亦甘受蒙蔽。为何?”他又扫视众人,问,又自答道,“假若当下无事,上官即可论资升转。习以成风,彼此相效,以为为官诀窍!于是有司蒙蔽日益甚,而盗贼之猖獗日益不可制。良民受其残害无所控诉。直至杀官劫库,势不容匿,乃始申报,上司又以重为轻,以多为少,支吾了事。上官更为推脱规避己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所以盗贼日益滋蔓而不可图也!”
“居正所知,正如玄翁所言!”张居正插话道,“玄翁言盗贼横肆,责在官员,乃是一针见血的灼见确论!”
高拱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倘若有司肯以捕盗为务,一露头即打掉,则安得积而为多?倘若地方官肯以稽查为务,凡健侠不务正业者,必加惩禁,有出而到他处者,必令里甲报知,穷其所往而拘治之,安得肆意流毒于外?倘若上司也以捕盗为务,日行体访,凡有盗地方及蒙蔽不以申报者,必加重究,议罢其官,则彼安敢不捕?海内之所以多盗,其故可知。”
众人皆点头称是。
“回到安义县这桩案子上。”高拱又说,“盗贼聚集至四十余,入城劫库,则平民受害不知凡几。只因县库被劫,不得不申报,设若不是县库,只是平民百姓受害,大抵又会不理不问!此等官员,岂可轻饶?诸位说说,该任何处分?”
“抚按奏本所拟,学生看尚属妥帖。”贾三近道。
“妥帖?”高拱冷冷一笑,“四十余盗入城劫库,巡抚、巡按御史岂可无责?奏本不惟无一句自责之语,还替下属开脱,朝廷就照单全收?如此,哪里有振作之象?!”他一扬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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