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最后订亲的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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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祈云山。

祈云山是西南最重要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攻破此山,整个西南将尽数落入瓦刺手中。

祈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由数座延绵起伏百里的群山组成,山势陡峭险峻,直冲天际,若想徒手越山,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粗看之下,群山就像一个整体,但仔细一瞧,会发现祈云山左边三分之一处,有一道似被剑劈开的裂缝。

那是进入祈云山的唯一通道: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崎岖的小路。

李老将军带领的十万李家军残军,正是从此条小道进入,躲在了祈云山后面。

祈云山易守难攻,瓦刺大将军贝赤哈率领的二十五万瓦刺军久攻不下,索性驻扎在祈云山脚下。

山中粮食有限,瓦刺军是打算不费一兵一卒,将李老将军及十万李家军残军,逼死在山中。

“汪副将,军中粮食还能支撑多久?”大帐内,身披铠甲、满头银发的李老将军李仲,端坐在主帅位上,问立在一旁的副将汪平贵。

自瓦刺突然进攻的这几月来,李仲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面容疲态苍老,一派灰败之气,不过五官依稀能看同年轻时的俊美。

李钰精致的好皮囊,便是遗传自这张脸。

“回老将军,最多七天!”汪平贵嘶哑的声音,带着两分明显绝望。

当初逼不得已仓促进山,粮草没来得及运进来,因此被困祈云山近一个月的时间,附近能摘的、能挖的,只要能下肚子的东西,通通都入了十万李家军的肚子。

李仲声音沉痛,“朝廷援军,有消息了吗?”

汪平贵道:“瓦刺大将军贝赤哈在山脚布下天罗地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迟迟没有消息传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朝廷到底派没派人来,又派了多少人来增援,没人知道。

李仲眼睑低垂,没有说话,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汪平贵忍不住道:“老将军,粮快没了,援军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军中将士们心态浮躁,这几天来斗殴事件不断发生!再这样下去,瓦刺军没打进来,我军先内部崩溃了!”

李仲何尝不知道?当初若有一丝办法,他也不会带人进入祈云山,坐吃山空,绝望地等待死亡。

“报!”门外响起响亮的声音。

“快进来。”李仲和汪平贵皆精神大震。

这个时候,任何消息对他们来说都是好消息!

士兵道:“启禀李老将军,探子回报,朝廷援军已至西南,最多还有三日便能到达祈云山二十里开外!”

李仲大喜,“呈上信来!”

士兵交出一封带血的信,看来最先发现援军的探子已经牺牲了,又或者这样一个消息,是牺牲了数名军中探子才将消息传回。

李仲顾不上心中悲痛,连忙打开信。

数息后,他一手紧紧握着信,大笑不止,神情激动,双眼灼灼,他大手一挥,战场老将军浴血多年养成的气势,在那一刻激迸而出,“汪副将,传令下去:皇上封镇国公世子萧逸宸为征西大将军,带领二十万援军西征,三日后便能到达祈云山二十里开外,请各营将士们作好准备,到时候与萧大将军里应外合,杀瓦刺军一个片甲不留!”

汪平贵喜出望外,“皇上派出的竟是萧世子?”

萧家数代从军,个个战功显赫,在军中威望极高,萧逸宸十岁智退北狄,十三上战场,十六一战成名,令乌拉大军大败,三年不敢侵犯天武东元边境,若是李家军知道援军大将军是萧逸宸,必定士气大振!

“知道了,老将军,末将这就通传下去!”汪平贵响亮道。

汪平贵走后,方才豪迈风发的李仲,面上神彩褪去,浑身气势散去,颓丧地倒在太师椅上。

哪有什么二十万大军?只有八万!八万!

可现在的情形,他不能说实话,必须如此说,先稳住这山中的十万李家残军!

瓦刺驻守在祈云山脚下的大军足足二十五万,百里开外的主营地,已被瓦刺军战领的太中,还有十五万援军等着随时出发!

若有二十万大军,无论是先突袭瓦刺主营地太中,逼得祈云山脚下的二十五万瓦刺军调虎离山,还是先强攻这二十五万瓦刺军,最后都有极大的胜算,能解了这西南之危!

李仲从军四十多载,对朝廷兵力十分清楚,知道朝廷后备军力只有二十万,才提出二十万的最低要求,哪知最后,朝廷居然只派来八万援军!

八万,无论是对阵祈云山脚的二十五万瓦刺军,还是太中的十五万瓦刺军,想赢?

难,难,难!

即使勉强赢一场,一旦对方两军汇合进行疯狂反扑,十万李家军与这八万征西军,必死无疑!

李仲想来想去,思绪起伏,这八万征西军,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来送死的!

李仲叹息一声,他李仲已近花甲,本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半生征战沙场,死在沙场是他最好的归宿,没什么可惜!

只是可惜了镇国公府,可惜了萧逸宸!本来前途无限,却即将长埋这祈云山,可惜啊可惜!

——

沈青竹再次登门安康伯府前的那三天,安康伯府可谓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那天陆心婉听了陆心颜的话后,立马去找小高氏,因为高氏同意将陆心婉许给沈青竹,小高氏本来又气又伤心,见到娇美的陆心婉,眼泪簌簌往下掉,“我的儿啊~”

“阿娘,我有办法不嫁进沈家,又不得罪沈家!”陆心婉笑容满面道。

“什么办法?”小高氏赶紧抹干眼泪,眼神期盼。

陆心婉道:“让三妹妹代我嫁进去!”

小高氏倒抽口凉气,“可沈大公子指明,求娶的对象是安康伯府陆二小姐…”

陆心婉满不在乎道:“阿娘将三妹妹过继过来,将我和她的年纪改改,以后她是二小姐,我是三小姐,反正三妹妹样貌也不差,只要不让沈大公子见到我,没得对比之下,沈大公子肯定会接受三妹妹。”

小高氏一拍大腿,喜滋滋道:“婉儿说得对!阿娘这就去跟你祖母说!”

陆心晗追着陆心婉跑了一阵后,知道追上也无用,一转身去了自己姨娘刘姨娘的院子里。

刘姨娘还指望着陆心晗说户好人家,让她以后老有所依,哪知飞来这等横祸。

当下二话不说,带着陆心晗跑去安康院,找高氏哭诉。

“老夫人,妾身是奴婢之身,您要怎么安排妾身,妾身都无半句怨言,可三小姐是老爷的亲骨肉,您的亲孙女,您一定要护着她啊!”刘姨娘边哭边道。

高氏听得莫名其妙,见刘姨娘鼻涕眼泪一把,毫无仪态,始终是自己身边送出去的人,呵斥道:“有话规规矩矩地说!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是,老夫人!”刘姨娘听话地抹去脸上的泪,垂首站在一旁,悲悲切切道:“刚才三小姐跟妾身道别,说她以后要嫁进沈家作大少夫人了,妾身心里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妾身怎么没听老夫人提起过,而且二小姐都没说亲,哪轮到三小姐?在妾身不断追问下,三小姐终于说了实话,原来沈大公子向二小姐提亲,二小姐不愿意,便想让三小姐替她嫁过去,可人家指名求娶的对象是安康伯府嫡出二小姐,让三小姐嫁过去,这不是明摆着欺骗?到时候亲家不成成了仇家,沈家权大势大,恼怒之下,咱们安康伯府可就倒霉了…”

“胡说!谁说要心晗代替心婉出嫁的?”高氏一拍扶手,面上带着怒意,“哪听来的这种不着调的话?”

刘姨娘可怜巴巴地抽噎道:“是二小姐跟三小姐说的,说要让夫人将三小姐过继过去,让三小姐变成二小姐,代替二小姐出嫁,可老夫人,您想想,二小姐与三小姐又不是没在外面露过脸,多少人家的小姐都知道咱们安康伯府里,谁是二小姐,谁是三小姐,这强行改变年纪的法子,能蒙骗过去吗?”

高氏正想说这事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便不算数时,小高氏和陆心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

小高氏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曾经的同盟、现在的敌人刘姨娘,心里不屑想道:这贱人倒是来得快。

“姑母,侄女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小高氏故作高兴道,就算高氏知道了,小高氏还是要再说一遍。

“什么好消息?”高氏已经猜到了,却仍要故弄玄虚地问一遍。

小高氏装作她不知,脸上笑得灿烂,“姑母,侄女想到一个不让心婉出嫁,又不得罪沈家的好主意了!”

“可是让心晗代替心婉嫁过去?”高氏懒得跟她装了,直接问。

“姑母,您怎么跟侄女想到一块了?”小高氏惊讶地眨眨眼,转而笑盈盈道:“姑母,心婉不仅是您的嫡亲孙女,还是您的嫡亲侄孙女,要是能保全她的幸福,又能得到沈家的助力,何乐而不为?”

她特意咬重嫡亲孙女、嫡亲侄孙女几个字,意在告诉高氏和刘姨娘,同是安康伯府陆家小姐,陆心晗的份量比起陆心婉差多了!

刘姨娘脸色变了变,袖笼下的双手交握得紧紧的,但她深知高氏脾气,不敢随便出声,只得等着。

高氏掀掀眼皮子,“阿宁,心婉和心晗都在外面露过脸了,如何欺瞒?到时候沈家怪罪下来,咱们安康伯府可得罪不起!”

小高氏笑道:“姑母,沈家愿意与咱们安康伯府结亲,说明沈家看中咱们安康伯府,看中老爷,所以沈家大公子亲自上门求娶!不过他求娶的是拥有嫡出二小姐这个身份的人,至于谁是二小姐,对于愿意与咱们安康伯府结两家之好的沈家来说,有区别吗?沈公子并未见过心婉,没什么因为心仪心婉,非心婉不娶之说!只要他下次来的时候,让心晗与他见面,以心晗的模样性情才气,定能入得了沈大公子的眼!只要入了沈大公子的眼,到时候嫁过去的是心晗这个人,沈家定不会有意见!”

这倒是个好方法!高氏忍不住心动,如果非要牺牲一个孙女换来安康伯府的富贵,她当然愿意牺牲庶出的陆心晗,而不是嫡出的陆心婉。

“老夫人!”刘姨娘吓得顾不上规矩,跪在地上哀求,“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指着她给妾身养老送终,求您不要将她推入沈家那个火坑!”

刘姨娘年岁长,知道男人一旦没了那方面的能力,心里会慢慢变态,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嫁过去,指不定会受到什么变态摧残,搞不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小高氏凉凉一笑,“刘妹妹,你这话的可就不对了,沈家书香门第,京城世家,什么火坑不火坑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给咱们伯府带来灭顶之灾!再说了,你是伺侯老爷的人,将来子仪子礼都会给你养老,怎么能说出让女儿养老的话?你这是暗示说,姑母、老爷和我,以后会亏待你不成?”

“老夫人,”刘姨娘泪眼汪汪地看向高氏,“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舍不得三小姐这么小就出嫁!三小姐因为妾身出身卑微,未有习得掌家之法,去到沈家一下子就成为当家大少夫人,妾身怕三小姐应付不来,给沈家丢脸,让伯府蒙羞!老夫人,您要三思啊!”

高氏一听,似乎有点道理。

以前林如月是正妻,陆心婉和陆心晗她虽然不打压,也不会尽心教导,后来小高氏扶了正,手把手教导陆心婉,至于陆心晗,确实除了一张脸,别的什么也拿不出手,万一到时候丢了沈家的脸,沈老爷子不高兴之下,这安康伯府只怕会被牵怒。

小高氏狠狠瞪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刘姨娘,在高氏未开口前抢着道:“姑母,当初心婉跟着侄女学掌家的时候不过十二,两三年便掌握了!心晗若许给沈家后,这纳彩问名等六礼走下来最少得一年!在这一年多里,侄女愿意倾尽全力教导心晗,相信以心晗的聪慧,定能悉数掌握!”

这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完全无后顾之忧了!高氏慢条斯理的,正要动嘴皮子,突然陆心晗一声含泪低诉,“姨娘,您怎么啦,姨娘,您别吓心晗!祖母,姨娘晕过去了,求您快请个大夫来替姨娘瞧瞧!”

陆心晗眼泪盈盈地抬头看向高氏,高氏有心要让她嫁给沈家,替伯府换来前程,自然不好拒绝,“车嬷嬷,去请大夫来替刘姨娘瞧瞧。”

小高氏暗恨:这个贱人,真是会装!

刘姨娘后来“醒”过来后,见高氏那边闹不通,又开始在陆丛远面前闹。

陆丛远斥道:“妇人之仁!心晗能嫁到沈家,是多大的福气!这京中多少女儿想嫁都不够格!”

刘姨娘不敢置信,“老爷,沈大公子已经被废了!您这是要三小姐守一辈子的活寡?三小姐可是您亲生的妇儿啊,她小时候您多疼她,您怎么忍心?”

“生为伯府女儿,就该为伯府前程出力!”陆丛远一挥手,“此事就这么定了,休得再提!”

刘姨娘遍体生寒,似乎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这般凉薄之人,“老爷,如果您非要这么做,妾身…妾身就一死了之!”

“要死滚远点死!”陆丛远厌恶道。

他陆丛远这辈子已经活得够窝囊了,如今一个区区姨娘,敢用性命来要胁他放弃这大好的机会?简直做梦!他陆丛远打死也不会错过这次唾手可得的良机!

刘姨娘倒在地上,浑身冰凉。

陆心晗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丝毫挽救的余地后,反而平静下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没有出来,吓得她的贴身丫鬟百合以为她出事了。

沈青竹规定的最后期限那天早上,陆心晗打开房门,“百合,打水来帮我梳洗。”

“是,小姐。”百合悄悄抬头看了看,见陆心晗一脸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暂时放下心来。

沈青竹和刘媒婆来的时候,小高氏热情地招待了两人。

看来是想通了,沈青竹冷笑道,那天瞧着还以为有多贞烈,看来也不过如此!

小高氏乐呵呵道:“沈公子,我与姑母和老爷商议过了,小女能嫁给沈公子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安康伯府愿与沈家结下两姓之好!”

沈青竹随意道:“以后请岳母大人多多关照小婿。”

两人确定好后,接下来便是小高氏与刘媒婆商议接下来的定亲事宜。

沈青竹则在小高氏的安排下,前往侯府花园,与陆心晗见面。

早上陆心晗梳洗好后,带着百合去二房看陆心芸。

陆心芸那日掉到水里,被瓷片划伤了脸,但她运气实在太好,伤口看着吓人,实则不深,加之她年岁小,大夫说好生护理个一两年,那些疤痕可以完全去掉,完全不影响以后的议亲。

“四妹妹,你脸上的伤还疼不疼?”陆心晗关切地问。

“好多了,多谢三姐姐关心。”陆心芸挣扎着坐起来。

陆心晗连忙按住她,“四妹妹,别动,你躺着说话就行。”

陆心芸摆摆手,“三姐姐,我身上一点都没事,只是额头和左脸有的伤重了些,阿娘过于担心,让我躺着不要动,可怜我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闷都闷死了。”

“可怜的四妹妹。”陆心晗坐在床边,一副好姐姐的模样牵着陆心芸的手道:“四妹妹躺在床上受罪,有些人却在外面逍遥,哎,我真是替四妹妹不值!”

一句话勾起了陆心芸心底的仇恨,“那个陆心颜,等我脸好了,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陆心晗略带可惜道:“傻四妹妹,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陆心芸奇道:“三姐姐这话怎么讲?”

陆心晗叹口气,“今儿个有人来向陆心颜提亲,母亲准备答应下来,为了不影响二姐姐的婚事,我猜最多半年,陆心颜便会出嫁。”

二房与四房因为庶出的关系,在府里是没存在感的存在,府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是最后知道的。

以往陆心芸整天跟在陆心婉与陆心晗身边,消息倒是灵通些,这几天她在屋子里养伤,小高氏陆心婉、刘姨娘陆心晗为了让对方嫁入沈家,明里暗里互相使绊子斗个不停,没人来看过陆心芸,所以陆心芸对于沈青竹来求娶一事,压根就不清楚。

“她一个失婚妇人,哪能有什么好人家来求娶?”陆心芸不屑嘲笑道:“怕不是什么屠夫、鳏夫、满脸麻子之类的人物吧。”

陆心晗微笑道:“四妹妹这你就想错了,以前陆心颜嫁的是二品侯广平侯家,宫老夫人又与太后交好,来往的最少是四品以上官员人家!以陆心颜的样貌,加上水性扬花的性子,说不准就勾到了一个不错的公子哥儿。”

“不会吧?”陆心芸觉得不可思议,“三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陆心晗耸耸肩,“我原本也不信,不过有人听送茶水的丫鬟议论起,说来提亲的公子生得是如何俊朗,现在正在咱们伯府花园里赏花呢。”

陆心芸好奇心大起,“三姐姐,要不你去偷偷瞧瞧,回来告诉我可好?我好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没眼光,想娶陆心颜。”

“我也很好奇,可是昨天祖母说我快要说人家了,对于中馈之事还一窍不通,怕我以后说亲事受阻,这两天开始要我去她那里学习。”陆心晗道:“我来你这都是勉强挤出来的时间,我现在必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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